第42章 不当这个爹更好
同学们的神情再一次被王老师所掌控，王娇娇也安稳下来。
“父母与我们血脉相连，即使在天涯海角也牵挂着我们……今天是我班一个同学的生日，我和这位同学的父母取得了联系，受他们的委托，我想利用这个班会的时间为她过生日，目的是唤起同学们对生命的珍惜，学会感恩……这个同学是谁呢？”
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的寻找起来：“谁呢？谁啊？”
没人承认。王老师沉不住气了……一阵混乱以后，归于平静，同学们眼巴巴地看着老师，等着答案。
“王娇娇！”王老师郑重地宣布。
同学们鼓起掌来，向王娇娇投去羡慕和祝福的眼光。
王娇娇木讷地站起来，说：“是我吗？我从没过过生日……我只记得我的生日是……是阴历的三月二十八……”
“按阳历今天就是！”王老师说，“你的父母不在家，你来到了学校，我们班级就是你的家……我们要给你过生日，纪念一个生命来到世间！”
王娇娇一下子蹲坐在凳子上，说不出话来……
“我们班还有很多留守子女，父母不在家，但是你们并不孤单，也不应该孤单，有其他的亲人、有学校、有班级、有老师、有同学……原来你们还有自己秘密组织——留守独立营，现在学校承认这一组织，作为社团活动的一部分，已经更名为留守子女自强独立营。这是学校对我们的重视，我们要好好珍惜……”
同学们鼓掌，交首称赞。
“同学们，对于留守我们应该积极的认识。留守的确使这些孩子感到孤单，但是留守可能将变为这些同学自立、自强的有利条件……老鹰将雏鹰推下悬崖的故事，我们曾经讲过，离开父，母雏鹰学会了飞翔，学会了自立、学会了搏击长空……”
同学们再一次热烈鼓掌……
“留守的孩子是有优点的，最具特点的是他们自理能力强，这一点比非留守子女学生强，这一点值得学习……”王老师的话富有启发性，同学们同学们被深深地吸引着……
“同学们，本周三，学校将举行留守子女专项教育启动仪式，希望我们班的同学积极参与，非留守子女同学应积极支持和帮助留守子女，把我们的班级变成同学们共同的家，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同学们议论纷纷，情绪格外的激动。
“好了，不多说了。这个特别的生日晚会开始吧……下面请出小寿星王娇娇同学，到讲台上点燃生日蜡烛，许下美好的愿望……”
王娇娇此时已是泪满脸颊！是意料之外的惊奇，是受到前所未有关注的兴奋，还是别的什么？那带着泪水的笑容，让王老师、让所有同学都感到幸福……
王娇娇走上讲台，笨拙地在王老师和同学们指导下点燃蜡烛，不知是谁关了教室的荧光灯，烛光下，师生们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响了起来，娇娇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幸福的泪水在流淌……
吹灭蜡烛，灯光又亮了起来……
“吃蛋糕吧……”同学们欢呼起来……
王老师拿出事先准备的工具，和王娇娇一起分蛋糕……
王老师一直很兴奋，为自己的创意和学生的幸福而高兴，自以为开了一个成功的主题班会。
可是，第二天一上早操就受到了指责！侯校长直接找到王老师，气冲冲地说：“王老师，你们班的男、女生宿舍就寝纪律，昨晚都很是糟糕！吵闹了大半宿，宿管处制止了好几次！搞什么生日庆祝！你看看学校的规章制度，有没有明文规定，不准搞生日庆祝活动？写得那么明白，你是老班主任了，怎么出这样的失误？上周跑了赵娜娜，这周又出什么幺蛾子……”
王老师被批得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众人侧目观看，议论纷纷。
李墨雅趴在一个男老师的耳朵上说：“大姑娘生孩子——费力不讨好。嘻嘻……”
当众受到批评，王老师的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侯校长，你怎么能这样？”说完，愤然离去。
中国是个有着官本位思想传统的国度，还残存许多人信奉“一朝权在手，便把权来行”、“有权不使过期无效”等信条，体现在哪里呢？就是为官者利用一切机会使人臣服，颐指气使，为了自己的愿望，肆意践踏他人的尊严。侯校长这种举动，是典型的例子。不过，民主革命成功快一百年了，反权威争尊严的思想也深入了绝大部分民众的心里。胡主任一直不满侯校长的飞扬跋扈，走上前来，对侯校长说：“侯校长，给班主任……给女班主任一个面子好吗……又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违反了规定，不及时批评教育，是不利于工作的……”侯校长官腔十足。
“好了，领导你别生气了。”胡主任说，“我来处理吧，你最好不要直接管理到班主任，差着级别呢，你直接批评班主任，不是太失身份了吗？我没提醒班主任这方面的事，批评我吧。”
这不软不硬的讥讽，让在场的班主任脸带笑意，侯校长见人们的眼神有些敌意，不再说些什么，倒背着手到跑道边上站着，去监督学生跑步去了。
道家有“民恶其上盗憎主人”的说法，其实，管理者与被管理者，永远是一对矛盾，这一矛盾的解决会直至大同世界。人们现在所做的管理工作就是寻找这一矛盾的平衡点，切合点，二者和谐相处，管理就达到了目的，干部就是为此而奔走的人。
下操后，政教处胡主任和七年级级部高主任来找王老师做工作，以免因为侯校长的官僚作风影响王老师的积极性，影响王老师的班级工作。
王老师有早自习指导课，离开操场并没回家，坐在办公室生闷气。两位主任进来，王老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三人坐下来，胡主任说：“侯校长就是那么个脾气，其实他是炮筒子脾气，直来直去，心里没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他已经觉得失态了，我刚才跟他谈了，他也有些后悔，怎么让领导给你道个歉？”
王老师说：“我倒知道过生日与制度有冲突，侯校长批评的也对，可他的方式让人太难堪……”
“年轻气盛嘛，为了工作，他也不是对你有意见，不是好些场合他表扬你工作突出吗？”高主任也说。
“我想他会找个机会给你解释的……”胡主任又说，“他这个人涵养性差，可很善良的，知错就改是他的优点。”
王老师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猛然想起李墨雅说过要发扬点阿Q精神的话：“你把领导当成你儿子，儿子哪能不淘气惹老子生气，老子怎能跟儿子一般见识？”气也就消了。很谦和的说：“算了，就这样过去吧……我问问二位领导，怎么我们关于留守子女的事降格了？”
胡主任说：“据我所知是这样的——侯校长说关于重视留守子女的起因是赵娜娜失踪，事关老校长赵全，如果一下子轰轰烈烈搞起来，解释原因势必牵扯赵家，赵全如果施加影响，我们会费力不讨好的……据说我们工会的田主任与侯校长不谋而合，二人一提义，五个人的校长办公会就把原来的决定否了，就成了教师会宣布的那样了……”
“原来是这样……”王老师恍然大悟，“没想到办好事也这么复杂。”
“所以嘛，好事要办好。这的确是件好事，我支持。”胡主任说，“我跟高主任说了，我参加，主持会议。”
“有胡主任的支持，我们的实践活动也会稳步进行的。”高主任说，“有什么指导意见，胡主任要及时提出来，可不要保守啊。”
“这一定，你们安排好议程，通知有关人员准备，会址就定在大会议室。”胡主任说，“我还有事，你们忙吧。”
这时，铃声响了，王老师去上自习，三人分手。
周三下午的“留守子女教育专题研讨与实践活动启动仪式”如期按原计划召开了，主席台就坐的是胡主任、高主任，会标是由孙老师用红纸写的正楷毛笔字。这会场虽不怎么庄重，但还算正规。参加会议的是全体初一教师和留守子女，以及部分非留守子女代表。会议的议程不仅仅是上周五专题研讨会的缩小版，会议还增加了三项内容，一是留守子女代表发言，二是非留守子女代表发言，三是师生互动——代理亲子关系的双相结合。
同学们都很激动的样子，留守子女同学因为受到重视，有种找到家般的亲切感。叽叽喳喳互相交流着。
胡主任试了试麦克风，吹了几口气：“老师们、同学们：韩岗中学留守子女教育专题研讨与实践活动启动仪式，现在开始。”
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
“会议进行第一项，”胡主任庄重地说，“留守独立营齐唱营歌——《爱的奉献》！”
何英杰同学走到主席台前，给领导鞠了一躬，转过身来，又给会场上的师生鞠了一躬，做出指挥歌唱的姿势：“敬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今天的会议，爱是主旋律，奉献是大宗旨，让我们齐唱《爱的奉献》！”
原来并没要求学生站起来唱，没想到他们都站了起来，而且表情严肃！
“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预备唱！”
没有伴奏，没有音响设备，同学们的歌声并不优美，甚至还有些跑调，但是，他们的歌声是那样的深情，那样的动人，让莅临的教师都为之动容、动心。当学生们唱到“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人间”时，好几位老师热泪盈眶。
在这样的感情基调下，启动仪式的各个议项依次进行。
王娇娇是留守子女的代表。她的发言稿主要谈了留守子女渴望得到关爱和自从上一周被关注后的感受：“我们对亲情的渴望就像干旱的土地需要雨水的滋润，父母远在天边，远水解不了近渴，老师们的关爱弥补了父母外出造成的欠缺，我代表留守子女谢谢老师、谢谢学校……”王娇娇深深地鞠躬……
王老师没想到一个不会写作文的学生，能讲的如此声情并茂，情由心发言又情出，写出的大白话也是动人的文章啊，这是符合文学创作最为基础的理论，何况娇娇的发言是留守子女共同创作的呢？
高主任确信王娇娇讲的都是真情真话，他当初在车上被王娇娇当成父亲而被摸脸的一幕，又呈现在眼前，他的心中激荡着一个负责任者的热情。
李墨雅不时地打着哈欠，昨天晚上他网聊到了凌晨一点才睡，中午又和邻居田主任喝了点小酒，没午休，精神不济。
非留守子女代表，是初一年级的学生会主席，一班的，他表示将积极响应学校的号召，向留守子女同学学习自立、自理、自强的好思想、好行为，做留守同学的好兄弟姐妹，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会议的重头戏是师生互动——代理亲子关系的双向选择。因为这项工作是建立在师生互信基础之上的，对于教师来说是学生亲其师则信其道，对于学生来说是愿得英才而教之，威信高、亲和力强的老师很快被学生围住，有的围得人多，有的围得人少，只有李墨雅老师形单影只……
胡主任很快发现了这种情势，怕有些老师没面子，就说：“老师们、同学们：请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我有话说……”
因为学生的情绪很激动，声音嘈杂，会场秩序有些乱，胡主任不得不开大扩声器的音量，喊道：“老师们、同学们：请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我有话说……”
会场恢复了平静，师生各就各位。
“这项活动，本着互信和自愿的原则展开，都需要有一段思考作出决定的时间，不可能一下子定下来，所以我提出两点建议，我们师生平等，举手表决一下，好吗？”
“胡主任快说吧。”师生纷纷要求。
“第一，这项活动持续到本周五上午结束，下周一学生带监护人——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娘谁照管你谁来签一个委托书，明确一下代理父母、留守子女、家长代理三方的责任和义务。同意的举手！”
师生全数通过。胡主任的建议给那些没学生和少学生围拢的老师解了围。
“好，没有不同意见。第二，我看有的老师特别是班主任老师围拢的学生太多，这些老师的工作压力会太大，而影响其它教育教学工作。刚才，我看了一下统计表，留守子女共九十七名，老师是二十六位，所以我提议每位老师最多可以代理五个学生的家长。散会以后，同学们以书面的形式，交给各班留守独立营营长，各班收齐后交给高主任，高主任做好统计，由老师根据统计结果和自己意愿认领。同意的举手。”
“最少是多少？”有人问。
“反正不能是零……大家的事大家办嘛，这是义举啊……”高主任说。
再一次表决，又是全数通过。胡主任宣布散会，人们走出会议室。
几个围拢学生少的老师聚在一起，为缺少学生热爱而沮丧，李墨雅凑过来说：“上赶着不是买卖！怎么你们还愿意受那份累？傻啊！”
没人回答他，李墨雅自己走了。
这项活动持续到规定时间，周五下午高主任进行了统计，结果让他很吃惊：庞强强无人认领，李墨雅无人投奔！
面对着庞强强无人认领、李墨雅无人投奔这两个特殊情况，高主任觉得有些棘手。
他知道，庞强强学习成绩差，又曾顶撞过老师，还报复过批评他的李墨雅，拔了过李墨雅自行车的气门芯，他那句“历史老师满嘴实是屎”的谩骂，在学校流传甚广。谁若批评他，他会咬牙切齿，不断地拧脖颈子晃脑袋，一副不接受教育的神情。震惊全校的赵娜娜失踪案，搞的全校上至校长下至门卫、巡防员提心吊胆神经紧张了一周，这事还曾上过县贴吧，引起全县关注，为此县教育局把校长调度到局长办公室，接受过查询……这些事情庞强强难逃干系，虽然学校做出了处理，批评教育治病救人，但他和赵娜娜操场夜会是事情的起因毫无疑问，至于是不是早恋，他不承认，学校也不主张定论，但老师们都认为庞强强是个问题学生，在这个赵娜娜失踪案尘埃刚刚落定之际，老师们还沉浸在寻找赵娜娜的惊恐里，不接纳庞强强，是可以理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