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受到一阵熟悉的金属灼烧感觉后,霍尔德的右手渐渐失去了知觉,取而代之的是钻心的疼痛,同时大脑在拼命运转着。
一,敌人有狙击手,而且已经开了一枪。
二,现在所有人的脑袋上都悬着一把狙击枪,这是基于上一条。
三,他被发现了,同样也是基于第一条内容。
四,他中枪了,直到最后一条,他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糟糕。
霍尔德的脑袋里飞快闪过这些念头,本能地用没受伤的左手端起玛科萨狙击枪向右侧身一滚,躲开了第二发远程狙击子弹,子弹的呼啸声在头盔边刮过,狠狠地撞在了霍尔德脑后的水泥墙上,发出令人难受的闷响,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可想而知被正中的后果。
在他侧翻的过程中,楼顶废墟的钢筋残骸深深扎入他没有护甲保护的左后小腿,但是他已经顾不得疼痛,起身后右腿一蹬,将自己的身体躲避在那个角度绝对不可能被射击到的巨石废壁后,喘着气咬开自己随身的止血绷带,胡乱在伤口处缠了几下,内心急切地想要把这一消息通知战友。
“这里是霍尔德,有人听得见吗?”霍尔德处理完自己的伤口后,急切地开启了通讯频道,喘息着说道:“敌人有狙击手,重复,敌人有狙击手。”
“收到,收到。霍尔德,你中枪了吗?”亨利听到喘气的声音,有些忧心地回话道,这个极其稳重的年轻人从来没有这么慌张...或者是虚弱过。
“没有...”霍尔德犹豫了一下,说了谎,不希望自己的受伤影响了战友的情绪。
虽然表面上他对于战友是最冷淡的,但是他其实最在意战友,每次都把自己的感受放在后一位。因为他害怕失去,他曾经失去了最不能失去的人,所以可能源自心中一种自卑,是他无法敞开心怀与别人交流,而非看不起别人...尤其是这两天一直缠着他的新队员——白泥利,自那之后没有人再和他这样坚持了。
他突然觉得一阵讽刺,守护天使没能守护住自己最该守护的那个人——他那在钟摆战争中被火箭炮吞噬的弟弟。
兽族没有留给他宝贵的休息时间,有两只苦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楼顶。不过霍尔德眼疾手快,其中一只在刚爬上房檐的一瞬间就被霍尔德踹下去了,另一只张开血盆大口向他直接跳了过来,同时爆出刺耳的尖叫,在建筑物之间回响着,霍尔德甚至能感觉到一股耳膜带给他的恶心。
霍尔德不得不一只手端着狙击枪,用另一只受伤的手忍痛把史纳制手枪拔出枪套,进行着腰射,当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所以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随着黑红色的血液混杂着脑浆从那名兽族苦役兵丑陋的头颅中飞出,他感觉到了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的快感——就是这种感觉。这样想着,一脚把它的尸体踹下了楼顶,借助这头盔的夜视功能看着它快速地坠下。
“辛苦你们上来找我了,混蛋。”说着,摘下头盔嘬了口唾沫。
霍尔德摘下带有微微亮光的头盔,将其关闭后,右手忍着疼痛继续放在扳机上,瘸着往外挪了几步。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孔微微露出破壁后面,将枪管伸向兽人狙击手可能存在的地方,然而对方在黑夜的掩护下,让他一无所获。
由于得到了霍尔德的警告,守在镇口的三十名士兵早已经把自己放在掩体后掩护地严严实实,却不得不弯腰不露头地进行着低效率的盲射,同时不停地被逼着向镇内退去,这些平均身高两米左右的兽人同时也在不停地逼近。
“中士!”白泥利冒着枪林弹雨从镇内冲了过来,中途还被一发子弹打中了胸甲,冒起一片令人胆战心惊的火花。然而他还是活着冲了过来。
“游民不听我说的话!把我扔在他们的据点外面!”由于震耳欲聋的枪响,白泥利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对话的音量。但是他忘记了一点——自己还在通讯系统内。
“不要像兽族苦役那样吼那么大声!我还没聋呢!”亨利没好气地骂着,一边飞快地给骑兵突击步枪掉下的弹链装上新的弹夹。“二等兵!你不该过来的。”
“既然没办法劝说他们,我还不如过来帮忙!”白泥利略微吃力地举起自己的MK1突击步枪,学习旁边战友盲射的姿势,然而落后的MK1和MK2没办法相比,他开了两枪后就把枪管震到了天上。
“别帮倒忙了!如果伤到自己人我让你上军事法庭!”亨利命令道:“给我在掩体后面躲着!”
“遵命!”
“有人可以稍微表现一下威胁性吗?”此时,霍尔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什么意思?”莱恩自信地回话道。“我一直觉得我很有威胁性。”
霍尔德没有理那句废话,“举个手榴弹意思一下,让对方的狙击手暴露出来,最好是有把握能躲开对方子弹的人来做。”
亨利听着霍尔德虚弱的声音,不由得感到一丝凉意,“霍尔德,你到底怎么样?”
霍尔德没有说话,尽管疼痛难忍,但是依旧咬着牙把眼睛对在瞄准镜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内,仿佛时间都变慢了一般,只等那个兽族狙击手开出第一枪,他发誓一定会打爆那个狗头。
利用弹夹不需要换弹的优势,玛萨科狙击枪可以更快地连射,而远程狙击枪不行,只能单发上一次子弹,所以虽然威力不如远程狙击枪,但是霍尔德会有更多次机会射杀他的对手。但他自己很确定,一次就够了。
伊莱贾手中已经拿起手榴弹,正准备鼓起勇气站起来的时候,却被莱恩一把拽了回去。
“嗯?”
“不用了,已经有人这么做了。”莱恩指着亨利身旁一个戴着头盔的士兵,那位士兵已经站了起来,拿着手里的手榴弹故意做出耀武扬威的动作。
“那是谁?”
亨利原本正在低头换弹,在枪声和火光的掩盖下没有注意到身旁站起来的白泥利,直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白脸?你干嘛!?”威廉在前方回头看到了突然起立的士兵,从擦得光亮的金属头盔就可以猜出他的身份,厉声道。“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做!快趴下!”
白泥利权当没听见,此时的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密集的子弹朝他的方向打过来,雷暴步枪的长鸣在他的耳旁呼啸着,火舌在墨黑的天色中显得异常显眼——这一切都说明了兽族部队已经靠的很近了。
他拿着手榴弹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发誓数到三秒钟就立马蹲下。
三...
在他还没数到二的时候,只听到脑袋“嗡”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都向后掀翻了。
“小白脸!该死的...”威廉低着头弓着腰跑了过来,此时的亨利正在为威廉打着掩护,将一个即将翻越掩体的兽兵打翻在地,爆出一滩黑红色的血液,和人类鲜红色的血液相比,这似乎更说明了兽族的冷酷阴暗。
在威廉成功退到亨利身后时,亨利才能放下手中的骑兵突击步枪,检查着白泥利的伤势。
他的头盔内凹,鲜血沿着头盔内壁从脖子处流了出来,威廉因为愤怒感觉伤口在一跳一跳地疼,看着白泥利这样,他认为白泥利已经死了。
“霍尔德!白泥利中枪了!快点找出那个狗娘养的!”亨利吼道。
霍尔德没有说话,因为已经着手在做了。通过自己安置在战术导轨上的可调节倍镜一瞬间就找到了远方在黑夜中亮起的一瞬火光,随即转动旋钮,放大倍数,果不其然,看到了发着微弱红光的远程狙击枪瞄准镜,找到了射伤他和白泥利的狙击手。
但是,霍尔德能做的,却只是爆出一句脏话。
那名穿着比较特殊的兽兵狙击手并没有表露出要上子弹的模样,而是把狙击枪的枪口对准了霍尔德,二者的目光通过狙击镜相视在一起,视线就似乎最尖锐的利剑,深深扎入了霍尔德的心中,剑拔弩张的架势就在这相隔百米的空气中凝结着。
随着两人同时扣动扳机,霍尔德又感觉到稳住枪身重心的左手变得皮开肉绽,这次他再也举不动狙击枪了,哀嚎地蹲在了地上——这时他明白,第一枪并不是对方打歪了,相反,对方打得很准,只是为了使他失去行动力,现在,他的双手都失去了他们原本的作用。
屋檐又爬上来的四只兽族苦役兵也印证了他的想法,对方想让他被苦役兵开膛破肚,那群野狗一样的怪物。
那四只苦役兵此时就像大海中闻到了鲜血的鲨鱼,兴奋地冲着霍尔德冲了过来。而霍尔德蹲在原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合气氛的笑容。
“终于...伍德...”
远离战场的兽族的杰尔曼上尉暗红色的披风轻轻被微风拂动着,头上戴着的与凸出的特殊瞄准镜相结合的头盔,以及武装到牙齿的战甲发出的血红的微光使得他充满了一种科技感——一种血腥的重金属感。
在黑夜的掩饰下,健壮的身材在硕大山间显得是那么的虚无缥缈,苍白且粗糙如鳄鱼皮一般的皮肤不时向人类发出自己最残酷的警告,就和其他兽人一样。
他回身看了看身后被击中的一棵烧焦的树,正发出即将倒塌的咯吱声。他轻轻让开,看着其缓缓倒在了自己的面前,随后捡起了脚边的两把空膛的狙击枪。
脸上狰狞的面孔挂上了令人寒栗的微笑,心中感谢着和他对狙的人类狙击手,是他让杰尔曼感觉到了久违的千钧一发的感觉,而非狩猎一般的感觉——这种势均力敌的感觉,和死亡擦身而过的感觉真好。
“要是你的心里素质强一点,可能真的能打死我呢,哈哈。”杰尔曼用沙哑阴森的声音笑道。“愿我送给你的死法,让你死前对这个世界会有新的认知。安息吧,至少你不用看到你们种族的灭亡。”他借用了兽族兰姆将军事变日当天处决一名人类士兵时说的话。
兰姆将军和卡恩将军曾经谈论过如何快速有效地杀死敌人,他们的结论是拔除敌人的大脑,这样敌人就会瘫痪,杰尔曼对此也毫无异议,但是他更喜欢的是抠去敌人的双眼和双耳。同样的,敌人也会变得杂乱无章,成为待宰的鱼肉,而拿着刀俎的,自然而然就是他。
这样难道不会更有趣吗?
他通过兽族的通讯网络,指挥着战场上英勇作战的兽兵战士,下达了这场战争最后的命令:“夜深了,让他们睡下吧!”
突然,就在他兴致昂扬的时候,他背后坚硬的头盔上弹起一片火花,不过除了“嗡”的一响,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他兴致盎然地回头看到了一名十三岁左右的人类男孩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史纳制手枪瞄准着他,在此时显得格外弱小无助,杰尔曼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恐惧。
男孩双手颤抖着,看着缓缓走近的杰尔曼,头脑指挥着他让他快速逃离,但不知道为什么双脚不听使唤,瘫软地卧倒在地。
“看来你也喜欢和我一样在这山上看风景。”杰尔曼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再度出现在了他恐怖的脸庞上,高大的身躯和披风挡住了小男孩所有的视线,冰冷的声音就像是夜行蝠的利齿一样扑向小男孩。
他轻轻用粗糙的手抚摸着小男孩的头,把他猛地扭向战场。“那就看吧,今晚我们的狩猎之夜。”
小男孩猛然挣脱了杰尔曼强壮有力的手,猛地向山下跑去。
“所有战士听到了,那个男孩交给我,谁都不许抢!”他通过心灵网络念冷冷地下达着命令。“接下来,事情就会变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