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苏沐兮和余楠挽着胳膊落后了几步。
“楠楠,”苏沐兮疑惑地看向旁边比自己矮了些的女生,见她一直盯着宫南弦,比起平日里的活泼来,这会儿过分沉默了,“怎么了?”
余楠回神:“没,就是不知道纪云冉她们到了没有。”顿了顿,又提了嗓音,才接着说:“纪云然,冉冉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
“嗯?她?”纪云然也想起了这茬,“她陪着我妈呢,估计要比我们晚点。”
他们几个出来这么早等人,一是看着宋词的面子,毕竟让他主动请人太难了;二是也想瞧瞧能让宋词这么兴师动众的是什么样的人。
“要到了,就在前面,”宋词不慌不忙的又转了话题,他总是能应对些尴尬的场面。
“这次画展的主题是‘冬雪与祝福’,我爸他准备了大半年,临城是首个会场——他总是有那么点恋乡情结,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仪式感。一楼只有几幅画,主要用来检门票和候客——十点才开始呢,现在人还少,二楼都是我爸自己的作品,三楼有茶室,还有些画是我自己的,对了,还有中考前阿弦你送我的那幅画,因为不符合主题,所以被我爸在二楼单门空出了个小房间放在里面也拿出来展出了,他很喜欢,就干脆来了个先斩后奏,不介意吧?”
“不会。”
想了起来,宫南弦眼神闪了闪,摇头。
宋词似乎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又咽回了肚里。
一行人就这么到了门口,跟服务员打了声招呼就上了电梯。顾北黎全程未发一言,但存在感依旧强烈。
“就这么分开?”宋词停住,“我要先去找我爸。”
七人点头,没有异议。
宋词:“那好吧,到时候微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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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黎走得散漫,没有刻意收敛气场,一旁的苏沐兮抬了抬脚,想上前搭话,还是本着不主动讨嫌的态度生生忍住了。
他哪里都好,一中论坛里他和宋词的校草选拔如火如荼,半个学期仍未分出个胜负。就是太过不近人情,相比于宋词走到哪都有一堆“面似绵羊心有虎狼”的小姑娘,他身边也就那么几个从小混到大的朋友,全部性别男,爱好未知。
他站在那,像个致命的漩涡。
顾北黎对这些画并没有太大兴趣——应该说他对什么都没兴趣,走马观花地瞧着,就干脆走楼梯上了三楼。
不知不觉,就拐进了一间小室。
室中有画,画中有人。
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
主调绿,六分浓,三分淡,仅余下一分给了黑灰的人影和妖冶残败的罂粟。
不能说作者画工了得,在宋晓城的作品面前这些并不够看,但胜在意境足够引人入胜。仅一眼,他就看出了作者的无力和挣扎。
人生漫漫,那么长的路,罂粟都枯了,你要怎么走?在缄默却想嘶鸣,不温顺却不刺人。
「它们像常春藤,爬上我老迈的悲伤」
「失神而苍白的送葬者」
再往前,他看清了底部的一行正楷小字——
“一生得过且过,醉梦不成魔”
不由的,顾北黎想起了少女的眼。
很黑,又出奇的透亮。
藏着她的满身锋芒,疏离冷傲,还有不会让人反感的、不会轻易流露的痞。
“唔,”他难得把右手从口袋中抽出,骨骼分明,摩挲着精致的下巴,轻笑,“画如其人。”
这边,宫南弦趁着走楼梯的功夫正在低头发短信。
【宋词】:十一点楼下集合?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吃吗?
【宫南弦】:不了,有事。
好不容易舍得出来一趟,她还要去逛下商场,买点日用品和衣服什么的。
【宋词】:好吧,有事找我。
【宫南弦】:嗯。
楼梯口,她没有抬头,右转,靠在了墙上。
【宋词】:我爸说想见见你,还有几个叔叔阿姨,都在三楼右边的茶室呢,你要是不想见就避着点,左边有你的画。
她一顿,往左走。
“宫南弦。”身后有人叫她。
“嗯?”回头,是那个粉色的余楠还有一个黑色的不认识。
“你和宋词什么关系?”
【宫南弦】:知道了。
她顺手回复消息,应付:“私交甚笃。”
左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棒棒糖,还是忍住了。
等走到放置画的地方,宫南弦就看到了站在里面修长清隽的背影。
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了,渐渐有人开始入场,四周有些嘈杂,但参观者不会那么早到达三楼的这个小角落。
细微的声音入了耳,但后来回忆起这一刻,宫南弦却觉得这样的氛围好极了——天地间并非只有一个你,但我只看到了你。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顾北黎的右边,将棒棒糖放进了他的口袋里,清咳了声:“正式认识一下,宫南弦。”
顾北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意外的没有阻止,只是反问:“什么?”
“糖,”她想了想,对于结交朋友有些经验不足,又补充,“见面礼。”
他觉得新鲜,哑笑出声,侧目看她:“顾北黎。”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
俩人又安静了会,宫南弦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先走,就听头顶斜上方传来声音,有些沉,很撩人:“这画,叫什么?”
“不知道。”
她的画就没起过名字。
顾北黎莞尔,很新奇,却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都不是会聊天的性格,冷场是必然。
出了隔间,宫南弦又在人群中待到了十一点多才出去,始终没再见到那几个人,估计他们有其他的安排,自己贸然凑上去可不太好。
她冷是冷,却不迟钝。
谁喜欢谁反感,她心里清楚。
去商场的出租车上,她还是掏出手机给宋词发了信息:帮我弄套画具?我这什么都没有。
到了目的地他也没回信息,她就摁灭手机,索性不管了。
这天晚上,她终于等到了人生第一场雪。
「同为懒慢园林客,共对萧条雨雪天」
静静地坐在窗台上,第一次失眠时有了欢愉,无从言说也无所谓。一点点染上眼睛,化成光溢了出来。
她在日记本上一笔一划的写——
「风雪吻过长街,街灯亮了彻夜
一切都无所谓,你在这里我就很开心
心脏雀跃到不行,嘴角也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