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恒强忍住泪水保持着微笑,没有人能看见他微笑下的疼痛。
为了避免桑恒和屠凡再次遭到朱峰的迫害,也为了能使老爸的公司苟延残喘,蒙单单最终还是屈服了。她也一样的疼痛,只是她的疼痛每天都挂在脸上。
而朱峰总是很高调,很傲慢地搂着被掏空灵魂的单单,招摇过市。从不理会这是中学校园,一个严禁学生恋爱的地方。高调的行为总是引来一群人的指指点点,流言像病毒一样疯狂而迅速地传播着,变异着。最后单单几乎成为了丑陋的代名词,越来越多人骂她是婊子,是贱妇。
单单告诉屠凡,不要再与她有任何的瓜葛,一点都不许有,屠凡也只能含泪点了头。从那以后,即使在哪里遇见,最多就是相视一笑,然后擦肩而过。
看见麻木的单单和傲岸的朱峰,屠凡只能暗暗要紧牙齿,捏响骨节,却不敢在违抗与单单有过的约定。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多久会是个头,不知道这样的悲伤何时才能结疤,更不知道那些纯真的爱多久才能不再流离失所。
知道的只是接受,承受,忍受。
“桑恒,你到哪里去了,单单需要你,只有你才能救她,你知道吗?”屠凡这样想着,却不知道桑恒还要去救另一个可怜的女孩。
“屠凡,你来一下。”
屠凡心猿意马地坐在座位上,几乎没有听见下课的铃声。直到贺海叫他,他才晃过神来,跟着贺海朝办公室里走去。
“你今天又没听课,已经是第三天了,前两天我没提醒你,以为你会自我调节。可是,我承认我失误了。”
屠凡抬头偷觑了贺海一脸,那一张脸上正刻画着失望又责怪的意味,他不由得马上又低下了头。
“对不起,老师。”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说着拿起他的作业本,胡乱翻开扔在屠凡面前。
屠凡看着自己的本子,密密麻麻的习题间到处都是贺海勾勒出的横线,这在他的作业里面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知道我现在跟你秦老师的关系,要是你在我这块出了问题,秦老师也不好交代。我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们,行吗?”贺海故意放低了声音说,“现在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你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可以跟我们说,不要再沉迷下去了,好吗?”
屠凡看着贺海真诚恳切的神态,点了点头。“老师,我再也不会了,我会尽快,尽快把学习搞好的。”
贺海微笑着说:“好吧,就这样吧,你先下去。”
屠凡给贺海深深地鞠了一躬,转头就忘外面走去。
“回来。”秦响冷淡中带有几分严厉。
屠凡愣住了,没敢再往外走,也没有倒退回来。他清晰地记得,秦响无端地逼着自己下了两次跪,第一次让自己昏迷在黑暗的房间里,不闻不问。第二次给自己的心灵带来抹不去的伤痛和耻辱。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已经对秦响有了隔阂,甚至是仇恨。他不想跟秦响说一句话,即使每天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我叫你回来,你听见没有!”秦响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爆炸般的声音,像是磁铁一样吸引了全场老师的目光。
屠凡转过头,他的眼睛里除了不服,并没有丝毫的怯懦。阔步朝秦响走过去,毫不示弱地对秦响说:“有何指教!”
屠凡这样的反应让秦响感到很陌生,不知怎么地竟然产生一丝淡淡的恐惧,不由吞了口口水说:“你刚才是什么态度?”
屠凡冷冷地笑着说“麻木的态度,冷漠的态度,我不服气的态度!”
啪——一个巴掌掴在屠凡脸上,秦响情绪完全失控了。“你这是在跟老师说话吗?你有什么不服气?”
“呵呵,又是一巴掌,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法了。”屠凡毫不示弱地朝着秦响嚎。
“放屁!是你妈委托我照看你的,我现在就是你妈,妈打儿子天经地义!”
贺海见事不对,马上跑了过来拽拽秦响的手,试图使他冷静下来。
“秦响,你够了,为什么平白无故打孩子。”
“什么平白无故,谁稀罕管他了,你看看他现在的状况,还有没有心在学习!”
“有你这样的老师,我不学也罢!”
“你说什么?”秦响一下子就扭开贺海的手,眼睛里包藏着另一场愤怒的火焰。“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屠凡看着恼羞成怒的秦响,咬着牙齿不甘示弱。“我就要说,有你这样蛮不讲理,虐待学生的老师,我不学也罢!也罢!也罢!”
啪——又是一巴掌掴在屠凡的脸上,秦响再也受不了他那挑衅的语气,气出了眼泪。
屠凡看着秦响,眼睛里窝藏着无穷无尽的怒火,或许再受一点轻微的刺激,就会熊熊烈烈地燃烧起来,毁灭一切。
“屠凡,你这是在干嘛!秦老师再严厉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说话!”看见情况越来越不受控制,贺海终于忍不住责骂屠凡。
“好?我呸!为了钱让我去给那丧心病狂的富二代人下跪,是为了我好!为了给富二代报仇,打我又让我下跪直到昏迷是为了我好!”
屠凡愤怒地朝着秦响吼着,脸上突兀地经络彰显着压抑许久的愤怒。
“你以为我就想吗,你知道我有多挣扎吗,你就知道你不好受,你考虑过我吗,考虑过学校吗?啊?”一连串的问题伴随着秦响的眼泪喷泊而出,像是水库里泄闸的水流,排山倒海地咆哮着,肆无忌惮地吞噬着。
屠凡笑了,疯狂地笑了,诡异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办公室,像幽灵般漂浮着、游荡着。
“就你最清高,听说你要升官了,恭喜你,我祝你升天!”说完帅气地回头,大摇大摆地向办公室外面走去。
“你——”秦响顿时气得快要昏死过去,一下子摊在椅子上,不停地落泪。
“秦响,你别激动,我现在就去把他给抓回来向你赔罪啊。”
说着贺海就向外面走,秦响一下子拽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不想再看见他。”说着抱着贺海的手臂,不断地啜泣着。
“贺海,你说我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怎么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没事的啊,屠凡只是暂时不能理解你对他的好,我想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贺海只是安慰着她,但在内心里确实觉得秦响性格越来越暴戾了。
放学的钟声萦绕在葱葱郁郁的香樟树荫里,回荡着一个新的黄昏。人潮散尽,屠凡才想着往家里走。今天在办公室里与秦响吵了一架,虽是吵得痛快,但是现在要回她的宿舍,却又如何是好?
站在门前犹豫了好几分钟,终于还是狠下心敲起门来。正如他想象的,敲了好久也没有回应。
“来了——”贺海的声音终于透过铁门穿了过来,听上去依然那么善良而温柔。
“你干嘛!回来,听见没有?”秦响的声音却永远是那么冰冷而严厉。
“秦响,你就原谅屠凡吧,他母亲……”
“他妈,他妈,连你也拿他妈来压我?”
“不是,我……”
屠凡又生气起来。“什么不是,就是,我妈给了你生活费,我就该住到里面。”
“你妈还叫我该打就打,别忍着,你服了吗?啊?生活费,生活费是吧,大不了我给你!”
听见拖鞋在地板上急速摩擦的声音,屠凡知道秦响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秦响,秦响,不要。”
“你走开!”
门被打开了,穿着家居服的秦响怒气冲冲。手里捏着一把红色的钞票,往屠凡脸上狠狠地摔过来,散落一地。
“拿着你的钱,爱上哪上哪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秦响与屠凡对视,彼此眼中的愤怒都在熊熊烈烈地燃烧着,中间像有一条无形的火线,不管谁先上前一步都会烧得分身碎骨。
几分钟就在对峙中逝去,哐——铁门又被摔过去,碰撞出悚人的巨响,足以惊醒整栋宿舍楼。
屠凡看着那堵铁门,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愤怒之后却软弱下来,默然地流下了眼泪。地上到处都是血红色的钞票,有的摆在楼道上,被风一吹,跳跃出孤单的舞蹈;有的卡在栏杆上肮脏的缝隙里,动弹不得;还有的飘出窗外,融进了深不见底的夜空。他含着泪水,一张一张地把它们拾起来,拿在手上,不知是拿的金钱还是无家可归的悲伤。
“秦响,这样不好吧,他还是个孩子。”
贺海透过猫眼,看着屠凡下楼的背影,孤单而又无助。
“回来,没什么不好,孩子,没见过这么坏的孩子!”
秦响的话语依然那么的僵硬,那么的冰冷,没有动摇的可能。
经过秦响这几次对屠凡的态度,贺海感到秦响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暴戾。他也渐渐地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渐渐想要放弃当初朝思暮想的爱情。但是只要那种质疑和倦怠一出现苗头,他本质上的善良和不忍都会把它掐掉。但他还是希望秦响可以为他悔改,别再去灌溉那可怕的苗头。
屠凡拿着钱,走在黑夜里。晚风袭袭,吹得全身冰冷。像一只失明的苍蝇,不知道能飞哪里去,更看不见明天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