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的世界是平静还是喧闹,时间总是会飞快地向前流失。又一个星期一开始了,这是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天,语文课上秦响正老身长谈地唠叨着考试的事项。
“这次期末考试是虽然大家进入中学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但月考和半期考试大家都是知道的,诚信……”说到这里时秦响扫视了一下教室,意外的发现黑泉的位置是空的。
“黑泉怎么有没来上课?这都什么时候了,真是。”回头继续讲课。“这个,刚才我讲到哪了?”
“诚信——”下面的学生们齐声应道。
“哦,对,对,诚信考试光荣……”
这时晓破正张望着黑泉座位的方向,真的没有人。救命恩人今天跑到哪去了呢?想着想着,一种不祥的感觉压向心头。
“我希望大家……”正在秦响讲得投入之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秦响习惯性的掏出手机按了挂机键,继续讲课。
不久手机又响了起来,秦响不得不掏出手机,大步走向教室外面。
“喂,你好。”
“啊?什么,派出所!好,好。我马上到。”
啪——一下子合上了手机,大步跨进门去。“同学们自习,老师有事。”说完有匆匆忙忙地向外跑了出去。
教室里的学生对秦响这种行为感到特别惊异,撑着桌子向外张望。
晓破从后门看着秦响仓皇的动作,心中那股感觉越来越诡异,越来越不安。
秦响急匆匆的跑到了派出所,接待间里,黑泉的养母正坐在椅子上和一个女警察说话。秦响敲了敲门,女警察点了点头。
刘婆身穿粗布小棉袄,头发几乎全白,一脸的皱纹深深浅浅地划烂了她的额头,两条深深的法线从鼻侧一直延伸到下巴。苍老又长满茧子的双手握着一个纸杯,紧张而用力的捏着,变形了。
“警察同志,我们泉儿从小就懂事,怎么会抢劫呢,你们肯定考错了。”刘婆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哪知道黑泉小时候懂事不懂,只是一骨碌地说着。
“老人家,我不想骗你,你儿子已经交代了。只要你儿子态度端正,能把钱还上,对方家长答应不追究。”警察忙着解释。
秦响从旁边走过来,坐到桌子侧边的椅子上,看看刘婆。又凑过去问警察。“警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黑泉的班主任吧,黑泉于上周六早上在新华书后面小巷,抢劫了五个小学生用以购买教辅资料的钱财,共计七百余元。”
“不会吧,黑泉一向表现良好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秦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学生指控作案者是黑泉,并且他自己也对此供认不讳。”
秦响一下子呆住了,依然不愿相信。“这怎么可能,那黑泉在哪,我得亲口问问他。”
“黑泉已经被拘留,念黑泉还是未成年人,又是初犯。只要监护人答应归还钱财,对方监护人都承诺不予追究。”
“我还,我还。”刘婆神情很激动,急切的重复着那两个字。说着便掏钱。从裤袋里掏出一裹塑料袋子,透过袋子隐约被裹成椭柱的一把零钞。当抽丝剥茧地拿出钱时,发现远远不够。
“警察同志,我……”刘婆的表情格外无助可怜地看着女警察。
“我来。”秦响从牛仔裤里掏出钱包,拿出银行卡。“刘婆,我们这就去取。”
“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先把人弄出来再说。”拉着刘婆往外走去。
今天的天空好像比以前都要阴沉,厚重的阴霾覆盖着天空,也笼罩着大地。一切都在压抑的环境里,无奈地等待黑夜。
把钱还上后,黑泉还得一个礼拜才能回家。
还上那笔债后,刘婆的生活更加结拮据了。刘婆每天早上五点多便要出门去拾荒,这把老骨头顽强地行走在城市的角落与废墟上。用最劳苦的付出赚回最惨淡的收益,为了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从来都没有一点怨言。
期末考试黑泉没办法参加,大家问秦响是怎么回事时秦响也只得闪烁其词,不敢说出真相。
晓破感到心里那种感觉像乌云一般席卷着她的世界,裹得严严实实的,压抑得快要吐不出气来了。她知道,黑泉肯定发生什么事了,而这件事应该与黑泉给他的一千块钱有关。
心里老是闹腾,得不到安稳,第一天考试结束,就向人打听了黑泉家的住处,找了过去。并还说歹说,说服一个四班的男同学给他引路。
看见黑泉家的时候,晓破为之一震,好像心里某处要断裂开去了。那种破败的景象,像是烙铁般深深地烙进了她的脑子。
那是处在拆迁孤岛上的一座一层小平房,和几座同类的建筑拥挤在一条狭小逼仄的小巷。因为长期排水不畅,斑驳的墙壁已看不见任何的水泥。褐色的砖头也有风化的痕迹,铝合金的窗子没有了玻璃,反是蒙上一层塑料膜,更让人感到凄凉的是墙壁上的那个“拆”字,堂而皇之却又触目惊心的贴在墙壁上。
一切都让晓破不敢相信,听黑泉说过他家是租的房子,两百块一月。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破败凄凉。
沿着一条石阶到了门前,大门被一把生锈的铁锁锁住,晓破对着周围喊着。
“有人吗?黑泉在吗?”除了巷子间短促的回音外,并没有人回答。
四周张望着等了一会没人回来,天已经快要黑下去,晓破有些无奈,准备回去了。
这时刘婆背着装满废物的背篓回来,晓破看着蹒跚走下石梯的刘婆,突然来了精神,高兴地问。“你是黑泉的妈妈吧,家长会时有见过。”
站在门前准备开锁的刘婆没有转过头来,声音异常的低沉,跟黑泉忧郁的腔调格外相似。“是的,你是?”
晓破靠上前去。“我是黑泉的同学,好久没看见他了过来看看。黑泉不在家吗?”
刘婆蹲下去把背篓放下,搁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站起来转过脑袋。“咱家泉儿,真是穷怕咯。”说着便摇摇脑袋,神色悲伤。“这孩子,也不知为何要抢人几百块。”
“什么!你说什么!抢劫?”晓破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老太太点点头,没再说话,走进房间,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
晓破像是突然失去了灵魂,像个雕塑一样僵硬在那里,好像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呼吸,安静得可以轻轻敲碎。她完全没办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或者是她根本没那个勇气。
“黑泉,你那一千块……”
顿时好多画面在眼前闪过,那晚听桑恒说没有拿到钱后,心灰意冷地给黑泉去了个电话,本是没抱太大希望的,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满头大汗的黑泉真就把钱塞进她的手里。
她好像明白了一切,懊恼得快要失去呼吸,凝固在渐渐稀薄的白昼里,任一阵阵的凉风割伤她的皮肤,却也毫无知觉。
我为什么要给黑泉打电话,黑泉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一串串自责的问题像沸水上的气泡一个个涌出来,连绵不绝。
像僵尸般静止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晃过神来,朝着门口冲了进去。埋葬在那一片黑暗里。
“钱都还上了吗?”
“嗯。”
“那黑泉怎么还没回来。”
“拘留。”
“现在家里缺钱花吗。”
“小姑娘,天黑了,你该回家了。”
一路上晓破都心不在焉,看着黑泉家的情况,想着他给自己的一千块钱,心里更加闹腾,她寻思着必须把这钱补上,但是每个月就那么四百块的生活费,省吃俭用估计也只能省下百来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完。
黑夜又蹑手蹑脚的潜伏到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华灯点缀街头。忙碌一天的人们要么睡去,要么继续着属于夜晚的红的绿酒。时间总是在各种各样的人生里死去,不管你是悲伤还是喜悦。
桑恒和蒙单单一路骑着单车有说有笑,又一次走到了分岔路口。
“诶,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钱没用上,我还你。”
桑恒取下书包拉开首层拉链,取出那一千块钱。拿着数了一遍,递给蒙单单。
蒙单单接过钱随手揣进裤袋里去。“你突然拿这么多钱干什么啊。”
“哦,是晓破有急用。”桑恒微笑着说。
“又是晓破,你脑里咋整天都想着邹晓破。”单单有些不屑地说。“她那这么多钱干嘛?”
桑恒挠挠脑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她没说。”
单单听到这话哭笑不得。“我的桑大少爷,你也太有才了吧,忙活半天,拿去干嘛都不知道。”
桑恒又挠挠脑袋,笑了。“嘿嘿,没必要知道是吧。”
蒙单单看着他的笑脸,瘪瘪嘴。“真是的,纯种的呆子,笨的有模有样。”踏着踏板,向左边走去。
“呆子!照顾好师父,我去去就来。”单单阴阳怪气地模仿着孙悟空。
踏车的桑恒应声回过头。“大师兄,你慢走啊。”偷笑着踏车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