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破无力的摊在沙发上,仿似眼前压过来一片黑暗。
到底要怎么办呢,哪里去找这一千块?难道要去告诉妈妈自己把它丢了吗?不行,不行的晓破。她不要你,你就得有骨气。不要让她感觉自己没用,生活邋遢得要骗她的破电话维持。
她内心纠结万分,在一条黑暗的挣扎的道路上,看不清出口。
猛然的坐了起来,走到窗台前面,拉开了窗帘。
清晨白寥寥的光线寒冷如玉,扩散进了房间里。
窗外是一串串交错而过的电线,黑漆漆的穿梭在城市丛林逼仄的空间里。电线延伸的远处,两只麻雀站在一起,梳理着彼此的羽毛。
他看着那两只麻雀,漠然的低下了头,看看表。
已经快七点了。
她挎起包,摔过门上学去。一路上的熙熙攘攘并没有引起她的留意,一心只是想:一千块,星期六,一千块,星期六……
该死的木头,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
失魂掉魄地走在路上,不料后面踏过来一辆自行车。恰好撞在她身上,痛感让她迅速的蹲下身来,握住自己的脚腕。“我靠,谁他妈这么缺德!”
回头看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正扔下车靠过来,蹲下来看着她的脸。“没事吧?”
“我靠,我说,你这人你还想搞出人命才算有事是吧?”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男生有点不至知所错。
“切——”晓破藐视一眼,挣扎着站起来。
“诶诶诶——别,有没有大碍?要不送你去医院吧!”男生满脸恳切的说。
晓破回头盯着那男生。“你以为你这破家伙能把我撞个脑瘫是吧?还医院,切,要是你开的宝马。我直接去西南医院,宰死你!”拍拍身上的灰尘,满不在乎的说。“本小姐家境贫寒,没你这些富家公子娇气。”说着便要走。
“诶,慢着,要不给你买点水果。”男生绷出一张僵硬的脸,估计是老妈给他说病人都要吃点水果补补吧,他才蹦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晓破顿时愣住了,转过头笑了两声。“呵呵,你有钱是不?好,这,直接拿钱砸我!”手指向脑袋指了指。
男生像是吓傻了般木讷,半天才傻里傻气的说:“两百够吗?”
“不够。一千,给不给?”
男生犹豫了,从兜里掏出钱包,翻了,抿抿嘴说:“好吧,一千给你!”
晓破看见伸过来的手煞是一怔,这天下还有这么傻的人,要给我买手机。想了想,抬头看看男生。“你哪来这么多钱?”
男孩有些憨的笑了笑。“没事,我爸开公司的,鼎丰文具知道吗,这点钱我还付得起。”
“切——少自恋了,不知道。”晓破做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包里还有两只鼎丰的笔。
“呵呵,拿去吧!”拉过晓破的手,塞在掌上。
晓破看着手里的钱,有些犹豫了。有了钱就可以买电话了,就可以交差了。但是,屁事没有,凭什么收人一千块?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晓破最终抬头看看男生。“嘿嘿,小子,泡妞不是这样泡的。姐不吃你那一套!”把钱塞进男生的手里,转身就要走。
男生拉住了晓破的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哦?那是不是还要QQ号码呢?”晓破看着他坏笑了一声。
“那,算了吧。我叫朱峰,是渝北区第二初级中学一年级的。”
“哈哈,不愧是暴发户之子。珠峰,我还喜马拉雅呢。”笑笑便上学去了。
朱峰踏上车,一阵风扫过晓破的衣角。“那,有缘再会啦。”回头向晓破笑了笑。
晓破才看清楚那个朱峰,身穿套绿色的kappa的运动服,挎着一个阿迪的包包。头发是很短的碎平头,身材高瘦,宛若一根旗杆。
晓破低下头只顾走路,不再理会。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又开始陷入苦恼之中,心不在焉,干什么的心情都没有。
看看黑泉,毫无神采的坐在他的位置上,连微弯的背影都忧郁得毫不拿遮掩。她明白,这一千块,无论如何也不能向他拿,因为他的情况,确实也不可能出这么多钱的。
转头再看看桑恒的背影,在那里一如既往地重复着单调无趣的动作,抬头低头,做笔记。她细细的端详着那个身影,内心像是掉进了某个记忆的古井。
“喂,呆子,做头部运动那?哈哈,丑人。”
“呃……木头,你……你想造反了不是?”
“造——你——妈——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你这小木头桩子,姐今儿不收你,有违天理。”
这些话,那些画面。又从心里的某个柔软的地方爬上来,跑到他的眼睛里,快要流泪了。
没注意间桑恒却转过头望过来,晓破顿时惊愕的背过头去。连个眼眶已经湿润了。
桑恒看着那转过去的身体,目光久久不能离去。那轮廓格外憔悴,惹人心疼。
晓破,对不起,我会让你原谅我的,行动证明一切!
转过头去,重复着单调无趣的动作。
晓破才敢怯生生的回过头来。
木头,我多想恨你,但我做不到。
课间,广播体操的音乐,一如既往的响起来。
同学们都奔出教室做操去。人流阻塞了门口,晓破站在门边,懒得去挤。
人潮散去后,桑恒把作业本合上,走了过来。
看见满脸微笑的桑恒,晓破慌张地想要跑出去。桑恒却跑了过来,从背后拉住晓破那瘦若铁杆的手臂。“晓破。”
晓破转过头来,看着桑恒,表情冷若冰霜,没有说话。
“晓破,我错了,对不起。”桑恒表情含有饱满的诚意。
晓破抽出手臂,拿手揉着手腕,装作被扭痛的样子。
“你想去动物园吗?周末,能不能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桑恒依然诚切,像在祈求。
“你喜欢我吗?”晓破突然地蹦出这么一句话。
桑恒猝不及防,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啊?”
晓破冷冷地看着桑恒为难的表情,有些讥讽的笑了笑。“你还是那样,只知道你的单单小姐。”转身便要离去,眼泪在眼里打转,虽然她知道答案会是这样,但还是那么的悲伤。曾经充满的期待,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看着转身过去的身影,桑恒心里翻腾着,像是快要沸腾的水壶。
最后还是冲上前去,再次拉住她的手。晓破转头回来,他神情呆滞的使劲点了一下头。
晓破看着这样的桑恒,心反倒特别不舒服,她宁愿没有这个回答。只是看看他,再次抽出自己的手,逃走了。
桑恒麻木的站在那里,身体像是被水泥凝固了般僵硬。
回来之后,谁都没有再和谁说话。
语文课,秦响走进教室,一脸严肃的说。“今天我们早操缺勤的两个同学,请中午放学后到我办公室一下。”
这样的话让桑恒觉得很难堪,毕竟他是这个班有名的乖孩子。而晓破,对这些话习以为常,根本不予理会,还是自顾自地看着一本《读者》。
中午放学后,大家都拿着饭盒,饿狼扑食般的冲向食堂去了。晓破洒脱地翻过腿,径直往办公室走去,根本不理会桑恒。
桑恒跟了过来,却依然觉得尴尬得找不到话题。最终只有哑然地在后面走。
二楼办公室也只剩下了秦响一个老师。
“今天你们两是怎么回事?咱们班又扣两分了。”秦响坐在椅子上,手放在了桌上,捏成个拳头。
晓破没有畏惧地站在桌子旁,看着秦响的眼睛。
而桑恒,低着头,忏悔一般不敢说话,他不敢面对身边的两人。
“哎,我真是很生气。”随手抽出抽屉,摸出一根藤条,左手捏在条尖,把它歪曲成一个弧度。
盯着桑恒。“抬起头来,看着我。”
桑恒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来,目光扫过一眼秦响的眼睛,冷峻如冰棱。最终又收了回来,不敢正视。
“你知道吗?这根藤条就是给屠凡准备的,从没来它打过其他人,特别是你。”
桑恒低着头,依然不敢说话,不用写字的左手却被硬生生的扯过去。
啪——啪——啪——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像是裂开的丝帛,充斥在空间里。桑恒紧闭着眼睛,表情扭曲的看得出疼痛。
晓破看着空中不断掠过的弧线,心中激起一阵阵的激灵。看着桑恒满脸的痛苦,感觉这种疼痛蔓延到自己的身体上,渗透进自己的血液里。眼眶总是痒痒的,怜惜万分。
“老师——别,别再打了。”她张皇地对老师说,声音竟有一种祈求似的软弱。
秦响停下来,看着晓破的眼神,心中猛然一怔,这种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但她并没有多想,抬起头来对晓破说:“嗯,是的,到你了,屡教不改,你今天将成为我打的第一个女生。”
说着拽过晓破的手,想要挥动藤条。
“别!老师,你怎么可以打女生!”桑恒提高音量喊出来。
“都是我的错,我找晓破的。打我吧!”说着伸出那只已经红肿的左手。
晓破只是有些惊愕,秦响回头看着两人奇异的表情,迟疑了。
“好!给你这个改错的机会。”
啪啪啪——那种悚人的声音又响起了。
晓破看着桑恒痛苦的表情,没再说话,两行眼泪黯然流下。
好了,你们可以去吃饭了。
桑恒鞠了个躬走出门时,晓破已经不屑秦响的走到楼梯了。转头迎过去,拿着桑恒的手。
“哎哟,轻点,疼……”
晓破扔下桑恒的手,背过头去。“活该,谁叫你那么笨!”
桑恒看着晓破的背影,没有说话的暗自高兴,感觉晓破已经原谅他了。
“你这伤员,先回教室呆着去,我去打饭。”晓破调侃的说。
桑恒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现在还有饭吗?”
“呃,要不咱泡康师傅去?”
桑恒忍不住偷笑了。“嘻嘻,不用了,今天我们开荤。”
说着到了教室,取下他俩的饭盒。“大小姐,闲呆着,让伤员伺候大小姐,我去去就来。”
“诶,诶,你……”还没说出来,桑恒飞快的已经离开了教室。
晓破站在门口,看着桑恒渐小的身影,依旧是那么清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