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一旁的铃铛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呼出声,不止是她,在场的三个人里,没人能想到他居然这么直白。
卿莲反应了几秒,突然笑了,“好啊。”
窦伏厘低着头,心脏跳得飞快,听到这声回应,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目光定格在少女明媚的笑容,无法移开。
他又没喝酒,怎么就醉了呢。
卿莲的五官生的很好,自带不同的气质,不笑的时候,一双有神的凤眼望着你,让人难以接近,既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又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性感。
但只要她一笑,窦伏厘认为,世上千万事物都没有她的笑容那么令人沉醉。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像是在做梦,所以他不敢动,他怕一动,这种美好就真的只是黄粱一梦。
姑娘家被人一直盯着看,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你傻啦?”卿莲在他眼前挥手,让他回神。
明白不是在做梦的窦伏厘笑容满面,正努力不让自己太失态,摇头道:“我只是太高兴了。”
憨憨的模样,惹得卿莲频频发笑。
“本来我后日要随家人回临滨的。”
“嗯?!”窦伏厘紧张兮兮地期盼有转折。
“但是,”卿莲顿了一下,见窦伏厘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甚是可爱,脑瓜一转,“我可能明天就得走。”
“?!”窦伏厘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瞪大眼睛,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眼前这个人不管是行为还是样貌都傻乎乎的,哪像那天维护别人的时候,正气凛然的样子,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多留几日也无妨。”
三句话,把窦伏厘的心搞得七上八下,刺激得不行,好在结果是圆满的。
两人约定次日再会,所以花枝和窦云帆看见的,是已经约会完告别的一幕。
但他们没看见躲在不远处“偷窥”的窦沉鱼。
要为人出谋划策,不了解两人的情况怎么能行,所以窦沉鱼在不打扰双方约会的前提下,穿上女装,让人给他画上装,再挽个常见的女子发髻,避免太过引人注目,戴上面纱,随后在府中人员震惊到怀疑人生的目光下,款款走到街上,保持一定距离跟踪观察。
窦沉鱼本身就长得漂亮,面若好女,穿上女装,只要不说话,没有任何违和感。
前世为女生的某人心中喜极而泣:终于穿上漂亮的小裙子了!
回到府中,窦沉鱼依依不舍地换回男装,找到难得在书房看书的大皇子,问:“大哥约会感觉怎么样?”
一提到约会,窦伏厘就忍不住弯了唇,“很好啊。”
窦沉鱼再问:“那你觉得卿莲姑娘感觉怎么样?”
窦伏厘回忆对方约会时的反应,“想来也是很好的吧。”
“NoNoNoNo。”窦沉鱼微嘟着嘴说着,食指随着头一齐摇晃,反驳他的观点。
“嗯?”窦伏厘第一次听到这个“语气词”,配合动作能看懂他表达的意思。
“据我观察,大哥你是傻乐了一天,卿莲姑娘在刚开始的时候还很高兴,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感到无聊偷偷叹了好几口气,打了几个哈欠,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
大皇子愣愣摇头。
窦沉鱼情感大师一样分析道:“首先,大哥你确实是喜欢上卿莲姑娘了,这点毋庸置疑,其次,人家姑娘还没有对你上心,只是略有好感,所以才给你机会,你得加油啦。”
窦伏厘似懂非懂地点头,而后又疑惑抬头。
“加油?”又一个陌生的词汇。
窦沉鱼哦了一声,解释道:“就是要努力的意思。”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窦伏厘对于男女之事真的一窍不通,只能求教这个“看话本悟爱情”的弟弟。
窦云帆笑着哼哼两声,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f...告诉你。”
简单来说,就是投其所好。
今天大皇子带着人逛街、吃饭、逛街,姑娘无聊了,那他就匿名去找了卿家的下人,花了点钱问她的喜好。
于是乎,窦伏厘照着他说的,带着她去骑马、射箭,顺道切磋切磋,一开始大皇子还缩手缩脚的,害怕伤到卿莲,两招过后,发现对方不容小觑,认真起来,两人打得酣畅淋漓。
饶是迟钝的大皇子,也能从她不同感情的笑容,对比出两次约会的不同了。
窦沉鱼的形象在大皇子眼中陡然高大起来,看话本能悟到这个境界,实在敬佩。
本来窦伏厘约了第二日再一同约会来着,谁知竟被召进宫去,没办法,只能派人去告诉卿莲约会取消。
众所周知: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一直压制自己,试图维持男神形象的窦沉鱼,终于在这次变装之后,释放自己的本性,穿上少女粉的裙子,再让人给他画个淡妆,挽个双平髻,一颦一笑,活脱脱一个天真烂漫的未出阁少女。
.....窦沉鱼的泪点很奇怪,现在心中莫名酸楚,想用脏话压下这种心情,又不禁开始怀念自己以前的性别,觉得镜中人这么漂亮,不是女生可惜了。
平安坚强的内心在第一次看到自家殿下打扮成姑娘的时候裂开了,但他强迫自己接受在殿下身上发生的任何变化,所以在窦沉鱼第二次女装的时候,他站在窗边,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回头却见已经打扮好的殿下泫然若泣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楚楚可怜,仿佛被人欺负的小姑娘,惹人怜爱.....嗯?
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一声磁性的哀嚎:“我太TM好看了!”
平安:......?
饶是磨练了好几个月心智的平安,此刻也不免满脸黑人问号,他冲上前去跪在窦沉鱼侧面剧烈摇晃他,一边摇还一边号:“殿下你怎么了殿下,不要吓我啊殿下!”
现实:平安闭上眼,扼腕深叹一口气......我忍。
窦沉鱼T、M说的是英文字母,所以平安没听懂这两个代表什么意思,若是他知道了自己如玉无暇的殿下说了脏话,可能真的会冲上去妄想把他摇醒。
到这快半年了,窦沉鱼没出过天街几次,不是他不想出去玩,问题在于他皇子的身份,在云实居住的人们,基本上都知道皇子皇女们的长相。
乌国民风又比较开放,所以每次着便装出天街去玩,不多时,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先认出来,然后逐渐扩散,围一群人,或是看新奇热闹的旅人,或是偶遇心仪对象的少女,虽然都自觉离他两米远,不会靠太近,但是那一双双眼睛直盯着你,纵使知道没有恶意,还是感觉怪瘆人的。
前世宅女的窦沉鱼哪经历过这种仗势,吓得赶紧掉头回府,不敢再去。
这次他扮成小姑娘,总没人能认出他了吧。
小姑娘身边应该跟个小丫鬟,陌生的人跟在身边不习惯......
平安后背一凉,下意识抬眼,对上窦沉鱼探究的目光。
此时御书房内,正在进行母子谈话。
“近日听说,你有心仪的人了?”
别看女皇一直待在宫里,消息可是灵通的很。
窦伏厘带着少男的羞涩,回道:“是。”
女皇问:“是哪家姑娘?”
窦伏厘答:“临滨卿卫官的女儿,卿莲。”
卿卫官?好像前几日才和赵领卫家结为亲家。
“他们应当未走远,聘礼能追上。”
座上女皇郑重其事地说着,这些年她最愁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她那些儿女的婚事,因为她母亲,也就是上一代女皇,没有过多的干涉儿女的婚姻大事,所以到她这里,也让他们自由恋爱。
可是不知为何,一个二个的,到了适婚年龄,屁消息都没有,大皇女如今二十有四了,要吃二十五的饭了,她二十四的时候,都抱仨了!
好不容易家里单身狗能少一只,恨不得马上给他把婚礼办了。
窦伏厘连忙摆手,劝她冷静:“儿臣还在努力追求中,若日后卿莲姑娘愿意嫁给儿臣,儿臣再求母皇赐婚。”
女皇蹙眉,“朕怎么听说人姑娘跟着你回了府中一夜未出?”
窦伏厘:???
仔细回想昨日情形,又无奈笑答:“母皇说的那一夜未出的姑娘,是二弟假扮的。”
“鱼儿?为何?”女皇没有觉得有失体统而非发怒,反之还在脑中描画出他女装的模样,想必跟她是极像的。
“为了更方便地帮儿臣出谋划策。”
“......”
窦沉鱼带着平安,坐上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他最后还是将魔爪收了回来,没有真让他扮成丫鬟。
本来想去瑞湖瞧瞧,听车夫说过去要一个时辰,果断放弃。
马车驶出天街,在不知道哪条大道上行驶,窦沉鱼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天街外的建筑普遍没有那么精致,更具生活气。
“就在这停下吧。”
下车前还是把面纱戴上,毕竟美貌也是一种罪过,低调点好。
漫无目的地穿过大街小巷,终于来到一条还算热闹的道上,窦沉鱼悠哉游哉地逛着、瞧着。
这个铺子的饰品挺好看,那边的衣服很喜欢,这个小食味道不错,这个姑娘的眼睛像小鹿一样天真可爱,那个姑娘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很有魅力,他以后结婚的话,要娶一个可爱型的,天天rua她脸...但御姐型的也好让人心动啊!
突然为自己的婚姻烦恼的窦沉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作为男子的这半年,他已经想的很开了,若真的遇到一个他很喜欢的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安心心逛了大约一刻钟,开始有男子过来搭讪,窦沉鱼不便出声,就由平安帮忙打发。
来这儿也有小半年了,习惯了这张引人注目的脸,刚开始对这种搭讪的人还觉得稀奇,后来能避则避,现在这街也没心思逛了,决定打道回府。
按照来时的记忆回去,要穿过几个小巷,走了大半,听到旁边岔路拐角处有打架声和求饶声。
窦沉鱼本能地停下脚步,往那个拐角犹豫地看了两眼,平安以为二皇子会去制止,却见他继续原路返回。
平安站在原地没有动,小声问道:“殿下不过去看看吗?”
窦沉鱼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条岔路一眼,很是不解地看向他反问:“为什么要管别人的闲事?”
他在现代时,街边有人打架他不会管,到了这里,遇到这种事自然也不会管。
平安垂首,掩盖自己的情绪,没有回话。
“回去了。”窦沉鱼不明所以,示意他跟上,转身离开。
平安迷茫地望着二皇子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百感交集。
自二皇子溺水后,平安接受了殿下饮食、服饰习惯的改变,接受了他性格的改变,接受了他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改变,也接受了他说的“人都会变”的观点,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对一些变化大惊小怪。
但是人,真的会变得这么彻底吗?
窦沉鱼没有在意突然心事重重的平安,自顾自地走,刚走出小巷发现不远处停靠的马车,正要迈步过去,忽地心脏似乎停了一拍,后开始剧烈跳动,这感觉他熟!
这里虽然是大道,但平常行人就不多,此时更是一个人也没有,面对那连车夫都没在的马车,难道他还能对一匹马心动不成?
自知不可能,但这莫名的心动感是真实存在的,环顾四周,除了那辆马车和奇怪的平安,没有他想见到的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见到谁。
但激烈跳动的心脏,驱使他往回走,拐过几个弯,又回到了那个岔路,窦沉鱼走进去,拐角处除了杂乱的地面,已经没有人了。
窦沉鱼靠墙,感觉到心脏渐渐恢复平静,莫名其妙地又往回走,对上莫名其妙跟上来的平安,两个人莫名其妙地一齐走到马车旁,车夫已经从茅房回来了。
窦沉鱼无法解释刚才奇怪的悸动,只当作自己的身体可能出现了问题,要好好调养。
平安则舒了一口气,殿下还是他认识的殿下,虽然晚了一步,但他不会不管的。
奇妙的误会。
傍晚时分,一位布衣在二皇子府前驻足,那人青丝高束,以木簪固定,虽衣不兼采,但身材挺拔。
不高,但挺拔。
气质清冷,神色晦暗不明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半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