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三儿。
我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只有三斤三两,大夫说也许我活不过三个月。奶奶听了,拿着生辰去寻了一个算命的,那人说,我本是佛祖座下第三代弟子,却不料生性顽皮,便下凡积尘缘。
若想安个长久,便应苦心修佛数月。祈求佛祖完美了这段血浓之情。
添香火,访寺庙,吃斋饭,结善缘。三个月后,我便真的越长越壮实。家人都看我与三有缘。便也替我改了名,直唤三儿。
自我有记忆起,我好似就独身一人。幼时,在房间里堆积木,在庭院里看鸟飞。长时,在房间里读诗经,在庭院里荡秋千。自幼体弱,便失去了很多与同龄人嬉戏的时光。自幼信佛,便也规矩了自己的人生。
唯一的一次长时间离家,是在我十八岁那年,爹爹唤我去江南世交家学刺绣。江南的烟雨味着实很适合我,小城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着实应了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世交的姑姑待我如嫡亲,从选材到手法到绣工,全都一字不落的教给了我。绣坊很大,来来往往的绣徒估摸有百号人,五颜六色的染缸像极了彩虹的颜色,一身的布料香味。
闲暇时,姑姑会端来各色的糕点,枣糕、酥糖、黄金包、桂花糕…年纪相仿的十七八岁少女聚集在一起,聊的不过是哪日看到谁家的男子相貌倜傥,哪条街的衣服精致别致。我不大感兴趣,便也不怎么插话。
最爱吃的还是桂花糕,不仅是因黄白分明的协调色彩,那滋润松软,细腻化渣的独特口感也回味无穷,更何况还有淡淡的桂花清香。后来有幸吃过俗称皇家糕点师做的桂花糕之后。才意识到姑姑家那让人着迷三年的味道并不正宗。
糕点的成分要求都比较严柯,140克的糯米粉,85克的澄粉,220克的水,80克白砂糖,20克糖桂花。倒入水白砂糖玉米油之后搅匀,糯米粉澄粉的倒入形成层状的面糊,倒入心仪的模具中,静侯40分钟后大火蒸30分钟,放凉后再放入冰箱冷藏一小时。按喜好浇上桂花糖水。更细致的人,会浇上桂花酿,三年以上的为优。见过我做桂花糕的人都会嫌弃繁琐,但好的吃食本就马虎不得。
出师回家离来的那日,不知不觉已三个年轮。姑姑不舍我,希望我能再多待段日子,思虑再久,敌不过内心对家人的思念之情。刺绣虽好,江南虽美,也不及心中的那份血浓之情。
薄薄细雨洋洋洒洒的落在青石砖上,落在那条石桥上,落在微波荡漾的小河中。路尽头转角第二家的粉店阿妹寻了个好人家,转家第三家布坊的小哥醉酒躺在家里三天没出屋。西边的银饰店中新媳妇刚添了一个大胖儿子,东边的瓷器店又传来一声女孩啼哭。因果有缘,缘起缘落,缘深缘浅,缘聚缘散不过于此。
后来,家里的姊妹总叫我说说在江南的那段日子,未经世事的豆蔻少女,灵动黝黑的双眸,向日葵般的璀璨笑容,自带满满的书香气息,适合极了那个烟雨朦胧,静谧轻快的江南小城。同她们说起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每晚交错响起的打更声,民风淳朴的江南人和那晶莹剔透清香扑鼻的桂花糕。
我叫三儿。
一个信佛少女,这一生,惜缘随缘不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