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走到其中一个院子前,院里已经被挖开一个大坑,坑里是凌乱的白骨,那幽深的白光刺得他双眼生疼。
他又疾步走向另一个院落,眼前的大坑更是骇人,那里面除了成堆的白骨外,还有两具新埋的尸体,正散发着恶臭的气息。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个小小的竹溪村,竟是比乱葬岗还要可怖。
李大人颤抖着手指,指向那个带路的村民,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你说,你给本官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见到被挖开的乱葬坑,也很是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村长,见村长瞪了自己一眼,又看向杜若航和宁馨,心中有了主意,几步跪倒李大人面前:大人明查,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尸骨小民着实不知啊,不过我们村子近段时间一直有狼妖作怪,这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事情,突然出现如此骇人的尸骨,定是那狼妖所为,大人一定要明查啊。
而且小民等人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有这些尸骸,这两个才到村里不久的人就能找到,大人不觉得事有蹊跷吗,这两人分明就是跟那狼妖一伙的,借着这个机会想要把这滔天的罪行推到我们这些村民头上啊,大人。
李大人听了那领路村民的话,又陷入了沉思,似是在考虑他所说的事的可能性。
宁馨猜到了这些恶徒会倒打一耙,早就做了准备。她又从袖中掏出一叠纸,递给杜若航,让他拿给李大人过目。
李大人狐疑的接过那叠纸打开,才看清这些纸张竟是衙门的卷宗,上面还有各地官府的印信,卷宗内记载的正是近十年内,各地因前往本县行商而失踪的人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无头公案。
李大人只略略看了十几页,便将那卷宗丢到跪着的那人面前:你说这尸山白骨是狼妖所为,可狼妖为祸也不过是近半年的事,而这坑里的骨骸却是经年累月累积而来,这一点你们又作何解释。
大人啊,那跪着的人也不去看丢到面前的卷宗,仍旧大声的喊着冤枉:那狼妖既然是妖,必然就会些吸人精血的邪术,直接把人吸干化作白骨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些卷宗只能说明从十年前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失踪,却不能证明这尸坑里的尸体就是失踪的这些人。
李大人沉吟,宁馨却是被那村民的话气笑了: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她袖袍轻挥,几个尸坑里陆陆续续飞出几具尸体,按腐烂程度依次排列在众人面前,有的还比较完整,有的已经可以见到白骨,那画面恶心至极,看得李大人几欲作呕,那些个官差原本就强忍着,如今被空气中突然浓烈的恶臭刺激,直接就扶地吐了出来。
宁馨指着排作一排的尸体问跪地那人:你说那狼妖吸人精血修炼邪功,你倒是告诉我,这些尸体上的刀伤,撞伤是哪里来的,你又说,这些尸体是直接被人吸干精血化作白骨,那眼前这些慢慢腐烂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那狼妖被你们找来的这人重伤,宁馨说着指了指杜若航:已经好些天不曾出现,那这两具新死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那人却是不理宁馨的质问,抓住宁馨话里的漏洞开始攻击宁馨?姑娘如此说,是承认和那狼妖是一伙的了,既然你们是一伙的,又都会些术法,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需要姑娘先解释一番才对,怎么回来质问我等无辜村民呢。
你,宁馨强忍的怒火顷刻爆发,一掌就要向跪地之人劈去,却被杜若航拦住,杜若航看着宁馨摇摇头,然后转身又看向跪地的那人。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他还一直都在观察那些被定住的村民,发现他们见了如此骇人的场面也是一脸冷漠,似乎这一堆一堆的尸骸根本不值一提,每每见这跪地之人在话语见占了上风,还隐隐露出欣喜之色,真真是比妖邪更加令人可怖。想到自己一开始被这样一群人牵着鼻子,耍的团团转,他就觉得懊恼。
宁馨说得很对,这样一桩令人发指的大案,换做平常,只怕是早就有了断决,可眼下,那李大人一直犹疑不决,只因那跪地之人咬死了这些都是妖邪作怪,妖邪就是异类,妖邪就能掩盖一切的不合理,妖邪就是最好的挡箭牌,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他们杀人无数,又作恶多端,早晚事情都会露出端倪,也许当初狼妖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在庆幸,庆幸有了这么个最合适的替罪羔羊出现,可以替他能承担一切的罪名,这样的栽赃真是太过容易,毕竟不管是凡人还是修仙者,没有人会去听信一个妖邪的辩驳。
令杜若航感到奇怪的是,这竹溪村埋了这么多的尸体,且这些尸体大都死状凄惨,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怨气冲天才对,可是他在竹溪村住了这么些天,却一个怨灵也没有遇上,这其中一定还有蹊跷。
他刚刚用灵识查探了全村,在村长的房间里发现了一间密室,密室里是成山的金银,在金银旁,还插着一面看着就很诡异的旗帜,只是他虽有所发现,却不能由他去把这些东西找出来,免得又被这些村民说成构陷,他刚刚已经听到了远处一群人赶来的脚步声,最多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李大人所请的城防军队就会赶到,到时候,由他们亲自去搜,也让这些人再无狡辩的机会。
而那跪地的村民见杜若航拦了宁馨,以为是杜若航信了他的话,当即说得更加起劲:大人,这个姑娘既然承认和狼妖是一伙的,肯定也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么她找出来那些所谓的证据就肯定不能令人信服,她如此糊弄大人,还要冤枉我们,大人可一定要明查。
宁馨被杜若航拦住本就不快,又被这村民一再诬陷,哪里还能忍住脾气,当下就要推开杜若航,见杜若航不让,她迎面就是一掌向杜若航劈去。
杜若航不闪不避,生生受了这一下,嘴角沁出了血丝,但是他还是牢牢挡在宁馨面前:姑娘稍安勿躁,这人分明就是想要激怒你,你即便找出再多的证据,他都可以指鹿为马,打伤了他,更是坐实了心虚的说辞,岂不正中了这帮宵小之徒的下怀。
宁馨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愧色,但很快又被怒意掩盖: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待杜若航回答,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正是布防在城郊的军队赶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个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老者。
杜若航见到那人,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场闹剧终将有所定论了。
果然,一群人达到之后,先是把竹溪村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便开始四处搜查。
李大人上前询问带头的参将,那人只说等把东西搜出来了再说。
也没多大一会儿功夫,杜若航所探查到的那个密室里的东西就被搬了出来,唯独那面旗帜还原封不动的插在那里,由那位老者看守着。
搜查的其中一个小兵跑到那个带头的参将跟前,小声的说了几句,那参将微微点头,目光望向了杜若航:临风道长想请这位公子助他一臂之力,不知这位公子可愿意。
杜若航点头,跟随着那小兵去了,离开前,还用眼神示意宁馨不要冲动,等他回来。
杜若航跟着小兵来到密室,临风道长已经在旗帜的四周布下了安魂阵,可这阵法显然没有多大的作用,而那原本安静的旗帜仿佛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无风自动起来。
杜若航知是旗帜下镇压的怨灵受到了惊扰,正试图冲破桎梏,他从袖中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只青玉的竹笛赋予唇边,悠扬悦耳的笛声在整间密室中回荡。
随着笛声的吹奏,空气中躁动的因子慢慢被安抚,临风道人笔下的安魂阵法才得以完成。
他唤来守在门口的兵士去请门外的李大人和领头的参将,还特地吩咐了把这竹溪村的村长一同带过来。
小兵离开后不久,一群人就被领进了密室,这个密室本来就大,还被搬了个精光,完全可以容纳下这满屋的人。
临风道长先是对着打头的参将抱拳俯身一礼:多谢杜参将相助,老夫才得以已寻回师门宝物镇魂幡和师弟的一缕残魂,杜参将的大恩,我凌云峰上下必当涌泉相报。
道长不必言谢,既然道长要办的事办完了,这竹溪村的事也该了结了。说着,杜参将命人将竹溪村的村长拉到面前:说说吧,这些年,你们都做了哪些恶事。
那竹溪村的村长见到临风道长时就知道大势已去,他不认识那个临风道长,却对他这样的衣着打扮很有印象,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还是能记得那个被他们欺骗毒杀的修真者。可是他并不慌张,从决定干这刀口舔血的营生开始,这整个村子的人就已经变得不信鬼神,不惧生死了。是以现在的他异常的平静:大人看到了什么,我们就做了什么,有什么好再说的,大人要是想知道,何不让那临风道长唤了镇魂幡下的那些鬼魂来,让他们将前程过往一一道明,岂不是更加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