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都是人类捕食者，给他们一定的容错空间，可以试着看。”
“这种结论和你的实验好像很有关系。”
“是期待的实验结果之一，没有跟你的谈话我想不到这些，多谢。”
“颜色的问题在杂志上看到才谈的，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问题。”
聊到这里，田微面对水玉已经没有了羞涩的感觉：“今天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么。”
“我还想去逛书店，去吃日料。”水玉究竟有什么事情呢？女人可真是猜不透啊。
田微想了想自己也缺几部数理的辅导书，一起去吧。
“让我付钱吧”
“下单的时候付过了。”水玉提起她的小包，领着田微去书店。
“还在想刚才的问题？”的确，跟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是最令女孩讨厌的。
“啊，抱歉。你看，咱们在街上走着也没什么话题。”
“说吧。可以的话能跟我讲讲么？”水玉回头一望田微。确实，只是一直不说话也显得他有些可怜。
“咱们刚才的讨论把人类分成两种：捕食者和猎物。如果两种人之间有利害关系的话该如何相互信任，也就是说两种人合作的前提？”
“要让兔子相信狼？那这种兔子肯定很有本事，有狼的把柄。”水玉流利接话，水玉觉得要顺着田微的话往下说并不困难。如果说有困难的地方的话，就是田微过于在意个别词语的含义，两个相近的词语非要分得清清楚楚。
这种一针见血的、绝不允许模棱两可的工业化的语言可以说是令人讨厌的，好像是在听教授讲课一样。
然而水玉觉得，田微的话是那么地浪漫而富有情调。不要春花雪月，只要逻辑和语气得当，照样可以是浪漫的。
水玉想：女孩子多是喜欢甜言蜜语的多一些吧。不过，自己并不是的。作为工科女，自己喜欢的是确定性和理性。自己喜欢的是田微的逻辑。
“如果让猎物主导这种信任关系的话，一定是抓住了捕食者的弱点。但仅是有威胁不够，毕竟共同利益才是合作的前提。我不太懂了。”
“你思维发散得过头了吧。是这种合作指的像是士兵和将军，工人和资本家，学生和教授这样的合作吧。要是这么说的话，竞争也算是合作的一种。”
“是的”
水玉边走边说着：“所以。你说的相互信任指的是——即使在认识完全相反的情况下，也能确定别人的行为是相近的——这不仅是信任的基本，也是怀疑的基本吧……因为相信这种作为人类共同的行为倾向，以此出发，才会有对他人行为的揣度，才会意识到存在不同的行为的可能性。”
“从相异的行为推断出他人对同一事物的认识有较大出入这件事，是观测者对行为的体会，是从‘行为’这种运动中得到‘认识’这种信息的，人的认识无法直接传递，只能通过行为来体现——语言就是其中一种。刚才的‘同色不同名’问题就是人类社会为了提升效率而在语言上做的妥协吧。如果刚好一切如意，作为观测者的我们就会理所当然的把自己的认识当作他人的认识，也就是‘达成共识’。信任是出于平常，而怀疑是出于异常，‘平常’是自己的认识。大概是这样吧。”
“这样说的话一切信任都是假象了吧。”
水玉把田微领入了书店，是大学经营的书店，一栋五层楼的建筑。水玉小声说：“不过，‘信任是假象’仅仅是认识，是非存在非运动的吧。如果行为基本一致，那么在存在的层面上就是信任了吧。好像是黑格尔说过的‘存在即合理’。”
田微不太同意，因为是在电梯里，只好小声抗议：“‘存在即合理’，意思是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我们谈论的存在应该是物质这一世界组成成分。”
“啊，所以呢。”
“刚才那句话不太对啊。”
“你在质疑我，还是我在质疑你有没有质疑我，还是相反？”
“……”田微已经无意选书，站着低着头。
水玉也只是坐在书架当中，看着地面。
这两人在路人看来无疑是一对刚刚发生口角的恋人，两人谁都想与对方和好，但无奈也都羞于道歉。
水玉说：“质疑本身是不能被质疑的……是……我想说”。
“……”田微在等待水玉的解释。
“不能跳入唯心……的陷阱。物质是意识的起源。”
“……”
“‘信任是假象’并非是源于物质的认识，是对认识的认识，相当于无根之水，是无意义。”
“我在听的。”
水玉站起来，草草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基本只是看过封面就放了回去。田微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铅笔和小本子，在上面划着什么。
过了些许时间，水玉说：“‘对同一存在，有同一行为’这种认识是信任吧，这样的话，就能把‘认识’、‘意识’的不确定性克服了。”
“我和你交流和基础是对语言的信任，就是认为同一个词，同一句话于你我两人的意义是相同的。”
“但是无论对同一句话的认识是否相同，话语驱使我们产生的行为的相同的。就是这个意思。”
“脱离存在和运动的认识是无意义的，在物理上就是信息无法脱离物质或能量存在。”田微总结道。
“关于‘人类捕食者’和‘人类猎物’来说，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对同一存在，行为不同”的信任。就像你说的，‘人类捕食者’是依靠利用行为上的偏差在社会上获利的，那么，隐藏行为偏差也是利用的方法之一。”
“是的。”
“狼跟兔子间的信任是不可能的，但是‘人类捕食者’和‘猎物’之间的差异要比狼兔之间小得多，可以简单弥补行为上的偏差。”
“如何？”
“靠利益是最简单的吧，共同利益。困难也是一样的。”水玉边说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没有共同利益但一定要取得互信的话，就要创造共同利益。没有共同困难的话，就要去设置共同困难”
“你学得很快么，有悟性！”水玉又点了点头。很满意的样子。
“嘻嘻”田微饶了饶头，不好意思的样子。
“喂，喂，别想了，书选好了么，没选好也该走了，去吃饭吧。”
“啊，原来这么晚了，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订了餐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