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殇小姐,你应该……”在涟殇看不见的地方,女发言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宣判。
“这些都是我的错误。我早在十多年前就知道杰汭的身份,但出于私情,没有报告给组织,涟殇对这件事,根本不知道。”一个人突然站出来说。觉林哥哥?涟殇的眼中,从刚才起一直没有泪水,现在突然想哭。女发言人冷笑:“是觉林啊,真不错,到底还是自首了,你给组织带来的威胁,远远多于你从前的努力贡献,组织的处置你自己清楚,三天以后,我们的监视者会等你答复。”会议到此结束了,三十七个人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涟殇坐在位置上。觉林拍她的肩:“小殇,走了,不要发呆,我们去餐店。”觉林叹了口气,“先走吧,我会去向杰汭道歉,向他解释。”涟殇拨通了杰汭的手机,递给觉林。
“是谁?”
“是我,觉林。我有事找你,天悲崖见。”说完,他就挂断电话。涟殇问:“我可以一起去吗?”觉林答应了她:“这次,只有我们三个人。别告诉淇与他们。”他下楼,启动自己的车,带着涟殇,开上繁华的街道。杰汭到达天悲崖时,觉林坐在悬崖边,双脚悬空。
“你要做什么?”涟殇看着杰汭,轻轻摇了摇头。
“不要再讲了,杰汭,”觉林说,“你还不足二十岁,你还太年轻了,”觉林继续告诉他,“就因为我,也曾经有过这段年月,所以才有现在的痛苦绝望。”杰汭很反感:“你在说什么?你不过是一个组织利益至上的傀儡而已。你如果是为了她,就不该那么做。如果没有我,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当然,反过来也一样。”觉林向他摇头。
他说:“我自己也喜欢过一个女孩,一个小我一些的女孩。”
杰汭不知道觉林指的人是谁:“你别说得不明不白好不好,你应该知道我很不喜欢你。”直到现在,杰汭还是那样,看不惯世界上的很多人,一点都没变。
“月节。”觉林突然回头对他说。
“月节?你认识她?!”杰汭不相信。
觉林第一次讽刺地笑杰汭:“在许多年以前,你们都年幼,我也还是少年。有一个女孩,每天都会来找我,她在那个时候就很会烤糕点。每一次,她都喊我‘觉林哥哥’,像坠夜和涟殇那样喊我。我给她透明的糖作为点心的回报。她有一天说,觉林哥哥,如果以后我就是你的女朋友,那我们永远都不会吵架,我喜欢你,觉林哥哥。那一年她十三岁。我答应她,好,我等你长大。但是,我要她为我编织银色的星星,做嫁妆的装饰品。”
“我们一直这样交往,她大学毕业之后,被父亲保荐到公司去。后来,我远去了另一个城市,再往后,她遇见了风棘。所以现在,我还是孤独的一个人。涟殇遇袭的晚上,我想,如果杀了你,涟殇就会与风棘走到一起,月节就会回到我身边。我想,杰汭和涟殇,只是碰巧相遇了而已,你在我眼中孤高自大、冷傲自私。但是因为涟殇,我实在……无法向你开枪,所以那一夜,我走开了。”
“那又怎样,你以为干掉我就能拥有月节?”杰汭的声音已经不再锐利,带着他特有的责备。
“我们原本也素不相识,现在又要各奔前程,你再对我说有什么用?”
觉林继续告诉他,“组织怀疑是涟殇把你和坠夜带入了夜决,要处置她。”
“你说什么?为什么不早通知我?”杰汭直逼到觉林眼前。他知道,从来都知道,组织里,比自己和涟殇更强的寻猎者俯拾皆是。
觉林淡然一笑:“你放心好了,涟殇不是很好吗?因为我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组织放过了她,让我在三天之内处置自己,听见了吗?”
杰汭的手慢慢放下来,他无话可说。远处有人在喊:“觉林哥哥!”是月节的声音!涟殇刚才用手机把这些消息告诉了她,她独自赶了过来。觉林牵起她的左手,把她带上天悲崖。从天悲崖上看城市,温情又遥远。月节喘气、站稳。觉林说:“一定要弄清两个人之间究竟是什么感情,是最愚蠢的事。杰汭,这个道理你比我懂。我当年就是不懂,所以才失去了她。”
月节在觉林身边,晃动着他的臂膀:“觉林哥哥?我……”
但觉林已走到了天悲崖的尽头,月节带着一只背包,挂在背后,里面装满了十年以前她为他编织的银色的星。“杰汭,你还是很看不惯我的话,现在就处置我好了。我必须死,不能逃走。为了保住你们,保住战胜邪教的希望。”
觉林站在山崖口,迎风望山下的城市。但杰汭无法举起枪来,他没有力量再把枪口对向觉林的心脏。杰汭闭上双眼把枪举向天空,没有用法术。黄昏时的北极星,也在北边的天空,射出枪口的子弹,看不清火花,在最高点,骤然下落!子弹落向地面,但不是觉林的方向。
杰汭是侧对着月节的,他向她喊:“快!把你的银色星,全部送给觉林哥哥!”
月节手中抓着那些星,无所适从地站着。子弹没有冲向觉林,落在他身前的悬崖上,以无法想象的冲击力,击断了硬岩,天悲崖断了,那一瞬间,觉林还安静地看着城市的另一边。月节冲向悬崖边。
“月节,不要过去!”杰汭声嘶力竭地喊,向她冲过去,在断崖口抱住她。银色的星散落。碎石和银星一起划过陡壁的古松,下落,随着觉林的身体,向深谷坠落。觉林在黄昏的风中睁开双眼,一道银星划过,他落到了谷底,碎石和银星把他掩盖……
“觉林哥哥!他已经走了吗?”风棘、坠夜、淇与,还有瑜一,从天悲山上走来。
月节站在断崖边,短裙随风而舞,杰汭对风棘说:“过来,带她离开。”
风棘收起自己已上好枪膛的“一寻”,还是在嘴边一晃用牙齿拉上保险栓,质问杰汭:“觉林哥哥,他为什么会死!你是因为他揭穿了你的身份,而报复他吗?”
月节打断他:“没这回事。”
“还是因为我!”风棘用“一寻”抵住梧桐树干,用最大的声音自责。
淇与岔开他的话题:“我成为勋爵,也是托你的福啊,风棘。组织要求你和我同回第一部,月节在公司的工作也要继续了,瑜一在明天也要去南方。”
瑜一点头:“我也要去南方参加那所大学的新生联谊会了,校长告诉我明天就要起程了,这是提前入学的。”
夜晚的餐店,没有人嬉笑,炉火熄灭。杰汭点亮厨房的灯,涟殇问他:“你还愿意再为我烤一次水晶咸饼吗?”杰汭拒绝了她,回头用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你必须远离这里一些时日。我想,去西部高原如何?组织虽然没对你怎么样,他们毕竟是怀疑你的。”
涟殇轻轻点头。第二天,月节在二楼的炉台做早点,她凌晨三点就醒了,一个人揉着蛋糕粉。熹微的光中,她从窗口见到涟殇:“可以上来吗,我要你帮助我做蛋糕!”涟殇答应她,走到楼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