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店里很安静。他们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去睡。坠夜的手机屏上,又出现了组织催促她的冷漠语句:“坠夜,在一周内,立刻返回,并把所有收集的情报,交付上层。”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坠夜自言自语,“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他们?我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傻瓜!”她彻夜地想,想自己知道的一切,瞭之结界的秘间和幕后的黑暗,现在告诉他们,又有什么用?灯光照耀在方块K的纸面上。她找到了方向:这个扑克!她知道这个扑克!瞭之结界以帮助风棘为条件,把它交给了要报复杰汭的风棘,让风棘把它交到杰汭手上。而最关键的是,这张扑克,是“久域”交给结界的!觉林哥哥已经查到,杰汭是久域领袖源女的亲人,这张方块K,一定是源女给杰汭的暗号!坠夜立刻翻身起床,把被褥丢在淇与身上。
杰汭伏在木桌上休息,她狠命把他推醒。杰汭蒙眬着双眼问她:“你不是从瞭之结界来的吗?组织有什么机密,要你说给我吗?这么急。”坠夜从身后拿出方块K扑克:“这张牌,一定是源女给你的暗号,它很有可能是在指引你回到久域的时间或地点。”
杰汭不想承认自己与久域有什么联系,他不愿相信自己从未知道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夜决怎样把年幼的他从久域手中带走。杰汭拿左手撑着下巴,食指和中指上的纱布从未揭开过。
坠夜终于忍不住说出口:“为什么这两个手指会受伤?”
杰汭把手抬到眼前:“因为用枪弹奏吉他时,这两个手指,会受到最大的震动,只要弹起吉他,它们就会受伤。你看纱布上的一道深痕,这是扳机留下的。”
坠夜突然用双手握住杰汭的两指。这个她曾经悄悄爱慕的男孩,就这样在她的面前坐着。他的手,比焰火更温暖……等她放下他的手,有两个声音问:“终于可以告别他了,坠夜?”
涟殇、淇与就站在门口。坠夜说不出辩白的话来,杰汭在镜子中看清他们:“都没有睡?那就一起来研究这张方块K的意义。”坠夜转去淇与背后,把他推进这间屋子。以前借宿的学生在墙上贴了世界地图,离开时也没撕走,正好借用。涟殇停顿了几秒,还是大方地讲:“可能方块K是久域与你约定相见的地点。可能源女以为你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久域的成员,是被夜决带走的,所以久域把你当作放在夜决园内的炸药包。也许是阳差阴错,你的真实身份被遗忘了,没有让你知道,直至被觉林哥哥发觉。而觉林哥哥所听到的‘来自另外组织的寻猎者’,指的应该是坠夜。”既然红色的部分可以拼成琴甄岛的模样,那7,7,1三个字母,极有可能是方向指示,所有人都这么猜。淇与举起灯照亮地图,他地理知识很渊博。地图上的海,奇异的岛与大陆的海岸线相互交错。涟殇用粉笔在桌上画数字,面对着它们久久冥想。
“是不是,”杰汭站起来,“是不是两个‘七’表示两次转弯,‘一’表示一直向前走?”
“是的,但是在什么地方转弯,不清楚。”淇与和坠夜几乎同时说。又要失败了吗?涟殇突然推开他们:“看扑克的皇冠!有一次我们不是发现了,皇冠上黄色的部分可以……”她激动得难以自已,杰汭接过话:“这金黄色的部分,就像被皇冠反射的光。”淇与用残楼在地图上画:从琴甄岛出发,到达地图边缘,被反射,继续前进。再到达地图另一个边缘,最后一次反射后,一直向前走,到达了所有人都熟知的,百慕大群岛。
杰汭高兴起来:“终于,找到我的归宿了。”涟殇微笑,走进他的怀抱:“没什么,我们慢慢想办法。”坠夜知道,该是她离开这间屋子的时间了,她带着淇与说了晚安,轻声走进自己的寝室。坠夜,终于可以决心同杰汭告别了。淇与会为此高兴几天的。从这座城市直达百慕大岛的航班,好像是每个星期三有一趟。涟殇岔开他的话题:“瑜一考得怎样,现在网上应该有结果了,老师们阅卷速度很快的。”
“我真的希望他考取名校,远离他的家。”涟殇一半是道歉、一半是祝愿。第二天的七点整,涟殇是和坠夜一起去学校的。她们旷课的天数远远多于上课的天数,但是坠夜就要与学校说再见了,居然想在学校多听几节课留念,她随手拉着涟殇。
“百名联考”成绩单已落到同学手里,成绩最好的人捧着试卷到处问第一是谁?涟殇到对面教学楼最偏僻的教室去找瑜一,那间教室还是那个女教师,教室里的空气紧张到窒息。瑜一坐在教室窗户旁边,表情轻松。涟殇发现,瑜一注意到了自己。
她压低声问:“考得怎样,有想象的那么好吗?虽然说考前对你的要求太高了,而且听说试卷很难,不过是阿瑜你的话,一定可以完成!”瑜一在白纸的右角上写成绩,举起来给她看:文学,A+,数学,A+,翻译,A,生物化学A+,地球物理A+,地理A,年级第一。涟殇为他祝贺时,突然看见他最后的一句落款:“瞭倩会满意的。”她低下头,挥手向瑜一告别。杰汭从她背后走来:“怎么样,瑜一考得不好吗?”
“没有,”涟殇告诉他,“瑜一的成绩是,第一名。”杰汭笑了,说:“天文数字。”刚才,他从办公室路过,据说年级第二名的成绩,是一个A+,三个A,以及一个A-,一个B+。他仔细看涟殇的表情,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瑜一在试卷上写了:瞭倩会满意的。”杰汭安慰她,两个人转向楼梯口,校长匆匆走过去,没有看他们一眼,冲进瑜一所在的教室。办公室里,校长推给瑜一印着蓝边的邮件。信封里是南方一所学校的介绍,瑜一接过去。
校长啜了口茶:“他们希望你去就读,是外省新建的理工大学,虽然如今还不是太有名,但这是他们的委托,是否答应就看你了。”瑜一放下信封:“瞭倩被学校开除,是因为和我恋爱吗?”校长脸色阴沉:“你问她干什么?她已经很久不来学校了,难道你们这些早恋的学生,还不悔改吗?”瑜一不再同他多说什么,他留下了这句:“不是之前有人向你解释过,她因为意外死去了吗,你们必须撤消开除决定。你愿意撤消,我就可以去!”校长大声批评他竟敢威胁自己。
“我没有威胁你,这是选择。你不可能知道,那一天晚上我赶到她身边时,她已经……离开了,就连最后一句我讲的话,也没能听到。你没有权利开除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撤消处分,我就去,再见!”办公室里有十二名教师,四个低头挨骂的学生,他拂袖而去,剩下的十六个人和校长突然很安静,瑜一不再是自习室的学生“瑜一”了。校长猛拍办公桌,难以下决心。在楼道里,杰汭看看日历说:“今天已是周一了,周三就有去百幕大群岛的机票。”楼下有一张未干的白色纸,贴在圆柱上:上星期被开除的高三女生瞭倩的处分决定撤消。路过的学生评议:“这个学校,一会儿开除,一会儿反悔,这人都失踪了,还活没活着,都没人知道。”又有新信息出现在涟殇手机上。觉林哥哥的。
“组织命令我现在去本部一次,”她轻松地笑,“没什么,去半个小时,点了名就回。”杰汭放开她的右手,看她从校门口走出去,她最后还是没有上成一节课。坠夜坐在教室里,看漫画。组织本部,觉林告诉涟殇,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不过他劝涟殇与杰汭分开。
杰汭是没有善意的、久域的寻猎者,他很可能是“清之君”的手下。涟殇在窗下的阳光中扶着他的肩:“哥哥,你说错了,‘清之君’和他不会有关系的。我知道,你调查他,是为了我的安全。其实坠夜,才是从敌对组织来的寻猎者,她来自瞭之结界。”
觉林的目光暗淡下来。夜决园召唤的钟声已经响起,三十七个座位,没有谁缺席。带着名为“Diswonderful Tale”短刀的女发言人站在厅堂中心,背景是象征夜决的徽记,她停顿了几秒,开始讲话。
“现在已经由夜决园的侦探机构证实,有敌对组织的寻猎者在夜决中活动,这个人,是涟殇小姐身边的杰汭,他曾是组织最高寻猎者,但他是久域领袖源女的亲人。还有寻猎者坠夜,她,是从瞭之结界来的间谍。现在为了不惊动‘清之君’,我们暂且放过他们两人。但是涟殇,为什么他们都与你接近?我们必须惩罚你……”
堂前的执法官还在翻看组织的法典,查阅背叛组织的罪名。夜决的本部里,没有人咒骂涟殇,没有人指责她,更没有人为她开脱。执法官告诉发言人,涟殇应该被惩处,对夜决如此有威胁的寻猎者,都聚在她身边,就是她的罪名。执法者说涟殇六岁时就遇见了杰汭,一口咬定是她把杰汭带进了夜决。那些真正收了源女贿赂,把杰汭带进夜决的人,一个个早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发言人起身抖动衣裙,带着宣判书,缓步向涟殇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