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如颜望了望门外。夕阳已经快要触摸到海平面了,用凡间的时间来换算,已是戌时了,即晚间的八九点钟。她站起身来,道一声告辞。青云见时间确实不早了,就起身相送。
“不必送了,你在这里就行了。”如颜拒绝。
“那不行,客人上门,不送送的话不合礼节。”
“目送,目送就行了。”如颜说着脚已经跨出门槛儿,青云只好笑笑答应了。如颜的想法可真是新颖。
出了云鳞殿,如颜脸上的笑颜像旋涡里的水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瞬行诀,就到了瑞凰殿后院。如颜跃上一棵树,斜倚在枝干间。
左手打开扇子,右手却握紧了拳头。这吊儿郎当的性格是逃离尔虞我诈的权谋中心最有利的理由,这次却使得她无法涉及到核心。天君喜爱这种化整为零分散布置任务的方式,可每一个小任务都将是不可小觑的,自然不会交给一个半吊子,人间更是闹不起什么风浪。
青云这边果然被布置了任务,说明了天君已经察觉到白殷的问题,只不过不是很有头绪。想必玄武那边,天君定然是找了什么借口让洛言把她软禁了起来。
六界。
如颜突然想到了这个关键词。说是六界六界,其实早就……只剩下五界了。
神界早已归隐于传说之中。他们生而为神,强大繁盛,呼风唤雨,与天地同寿,凌驾于其他五界之上,却不知为何……被灭族了。当然也有些幸存的,隐居不问世事,山水田园,逍遥自在。
是谁干的,至今还是个迷。不过这不重要,毕竟若是神界存在,对仙界还是个不小的威胁。
神界没了。
每次想到这个字眼儿,如颜就会一阵说不出的高兴。
真是……奇怪呢。
想着想着,如颜摇扇子的手渐渐慢了下来,最后贴在身上不动了。迎着夕阳,如颜渐渐进入梦乡。
火。四周都是火。贪婪的火舌舔舐着山海森林,惨叫尖利得足以刺穿天空。
山海森林中响起那几个上古凶兽的惨叫,最后渐渐没了声息。
妖祸已平,火焰渐熄,却牺牲了大部分山海森林,周围一片焦土,枯枝朽木,还有原著小妖们凄厉的哭号惨叫。只有那林中央的秋水谭周围,还有青葱翠绿的树木,小妖们纷纷逃进林中。林中,那个主医疗修为不过区区百年的妖正替其它人医治伤口。若不是折了寿换灵力,她凭一己之力如何能挡得住天火对森林的蚕食。好在还保下了一部分森林。
惊鸿一瞥,她衣衫褴褛却马不停蹄的为他人医疗的样子,她折寿换灵力护森林时脸上的决绝神色,深深烙印在纵火者的脑海中。
如颜猛地惊醒。又是这样。未提字的扇子上带半月形刀片儿,左袖上绣着一朵色泽发暗的腊梅,因梦境太模糊了而看不清脸的纵火者。只盼那折了寿的小妖也没看清,不然,可是要恨一辈子的。
不过,现在看来,她当时太专心致志了些,并没有印象。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人祸而非天灾。
庆典当日。
白殷前一晚上几乎激动的睡不着。折腾到仙界夕阳底边完全接触地平线,相当于人间子时,半夜十二点,才稍稍有些睡意。经过典礼之后,她就将真正成为白虎神君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殷就起来沐浴更衣,对着镜子好好整理了一番,练习了不下百遍微笑,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礼仪:敬酒的要回敬,用袖子掩面饮酒,吃相要文雅,别光顾着吃,还要起来讲讲话什么的,用语文明,不论神官多么无礼,多么质疑自己的能力,都要面带微笑,不以为意。自己既然已经飞升了,能力够不够格儿可不是那些柠檬精说了算的。提刁难要求的四两拨千斤绕过去。还过了一遍敬酒词儿。
总之,全程要面带微笑,彬彬有礼,显得谦逊大方,注意人称,可别认错了人,不要离玄武神君太远,有什么需要随即应变的还得他解围。
好,不错,镜子中的新任白虎神君精神面貌良好,衣冠整齐,面带微笑,气质友好,充满自信。
白殷给自己暗暗在心里打个满分。
这时候,听门外侍从向玄武神君问了一声好。白殷不想显得太自恋,便赶紧离开镜子,坐回蒲团上,假装盘膝打坐。
“白殷?”
白殷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洛言,一切都准备停当了?”
“是。你快随我去伊和紫禁城宴厅吧,庆典差不多快开始了。”
白殷强压下激动的声线,“镇定的”跟随洛言出了门。
伊和紫禁城宴厅。
嘈杂的声音响起来了,昔日冷清的宴厅终于算有了用武之地。众位神官儿纷纷下位儿互相敬酒,互相奉承,讨论着新任白虎神君是什么样。
一个看起来有点儿贼眉鼠眼的神官端着一只酒杯正和一个认真聆听的仙官儿唾沫星子四溅的说着:“你说这白虎神君也着实是怪,青龙神君、朱雀神君飞升上来那几天儿,广交朋友,尤其是朱雀神君,还陪我打了几次牌过了过手瘾。就连不太喜欢说话的玄武神君当时都走了一遍流程,挨家挨户送了礼。可这白虎神君据说自飞升之日就住在玄武神君的宫殿里,从未踏出一步,见过他的只有天君和三位神君。”
“可司命仙君就是算也能把这白虎神君的相貌算出来,哪怕白虎神君有特殊情况不能出来,司命仙君好歹昭告一下我等吧?”
“是呀,现在我们就连白虎神君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
“是个女的又怎样?人家又不能看上你。”
“这白虎神君定然不是那柔柔弱弱的,又有什么好看的。她就算看上我我也瞧不上她。”
倾听的人狠狠给了他一记眼刀,“妄论白虎神君,你疯了,这是要贬成凡人的大罪啊!”
那神官儿随即醒悟过来,自扇了两巴掌以示赎罪。好在庆典宾客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大家都聊的热火朝天,乌泱泱的嘈杂声音完美的掩盖了他说的话,无人注意。
“魔界二皇子到!”负责报名字的羽林仙一声叫喊,就像宣布了白虎神君不来了似的,众仙官儿一下子都闭嘴了,有个形象的比喻倒是适合宴厅中的景象——自习课没有老师看着的学生们炸了锅,这时候,班主任悄然无声的从教室后门儿走进来的亚子。
不过随即嗡嗡声就又响起来了;“天君居然邀请了魔界!”“是呀是呀,就不怕他们搞什么幺蛾子吗?”“这二皇子一脸邪气,非奸即盗的。”“肯定包藏祸心。”“居心不良的魔族。”
二皇子闻言倒也不恼。逐风辛辛苦苦帮自己混进来使队伍,不能让这大好机会付诸东流。
于是他没有理会一众长舌妇,找了个末席坐下了。这一招果然让那些神官儿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就在气氛逐步尴尬时,羽林仙又喊了声:“天君到!”
众人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参见天君陛下!”
“众卿平身!今日大喜的日子,不必多礼。”
还没等谢恩,又来一声:“青龙神君、朱雀神君、玄武神君、白虎神君到!”
只见一众神官儿赶紧找座位,坐好了后抻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想观观这白虎神君的庐山真面目。
四人先是右手搭左肩向天君鞠躬,又特别的向二皇子点点头。二皇子受宠若惊的回礼。白殷偷偷打量着这传说中的魔界皇族,心道这痞痞酷酷的小白脸好像跟书上描写的现任魔君不一样。但她若是真见着魔君,就知道那不是有点儿不一样,而是完全不一样了。
至此,宾客基本到齐了,司命仙君历来不喜这种场合,而且身份特殊,所以并没有出席。
天君看向他,亲切道:“二殿下怎么坐到末席去了?”然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席位,“来,坐到本君这边吧。”
二皇子装的诚恐诚惶:“真是多谢天君陛下了。”
老狐狸。
老油条。
心里相互唾骂着,表面儿上两人倒是笑脸相迎。
魔族皇子来仙界庆典被坐末席。这绝对是一个仙界看不起魔界的表现,也是发动战争的好由头。但是天君和蔼可亲的赐坐就不一样了。
自己布置的陷阱竟成了他人嫁衣。二皇子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儿,但是别急,好戏都在后头呢。
紧接着,天君就端着酒杯站起来,冗长的演讲搞得大家都有点儿厌烦。好像每个组织的首脑的演讲都是长篇大论,语速极慢的。大意是指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我们仙界终于迎来了四方守神的最后一位——白虎神君这次庆典不仅是庆祝白虎神君的飞升,还要庆祝其重要意义,完善了四方守阵,从此我仙界必将更加繁盛,不惧任何威胁。说罢还似有似无的瞥了二皇子一眼。
魔界二皇子端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表面上不动神色的将酒一饮而尽。
然后又是一些神官儿起来说些祝福的话,并向白虎神君敬酒。二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但见白虎神君十几杯酒下肚,脸不红言语清。
此次前来一是来庆典捣乱,让白虎人设崩塌,给天君的酒下个毒什么的搞点儿事情;二来是探探这新神君的实力;第三就是为两界的战争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好顺走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