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夜。
泰山。
云雾缭绕。云雾之上,一栋楼宇气势磅礴的拔地而起。如古时商纣鹿台,手摘星辰。那是神的居所。
大殿偏厅。
男子头发凌乱,墨绿瞳仁若一潭死水。他双手被拷在身后墙上,铁链盘堆着的地上,依稀看见血色邪阵,用来禁锢神的法阵。衣衫褴褛,赤裸的双脚、被反剪的双手上布满伤痕,有的已结痂,有的还在汨汨流血,那都是他曾经为逃出生天而做的徒劳挣扎。
偏厅门开了。
男子低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令人惊讶于他体内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回光返照竟是如此的强烈。这时候,来“拜访”他的,无疑就是那个被众神歧视的孽障了。
“麒麟神君,别来无恙否?”门内女郎衣袍翻飞,左手持折扇向另一只手轻敲。扇柄做工精良,花纹屈曲盘旋,泛着淡淡的金光。她笑意晏晏,手中折扇“唰”的打开,扇面上方寒光点点。
被称作麒麟神君的男子嗤笑一声,语气傲慢不堪:“托您洪福,借您吉言,还真是‘别来无恙’!”女子并未答话,只是笑意不减的看着他,但那冰冷的瞳孔仿佛是阴间最深处的黑玉石。麒麟神君的性格从来不会允许他如此冷静。
果然,麒麟神君的开场白结束了。“你不过一个后天飞升的妖神,如何能与我们这些父神灵力所化的正神相提并论!”他怒目圆瞪,声调骤然拔高,一跃而起,指着女郎叫骂。俨然一副替天行道、大义凛然的模样!“早知今日,就应该在你犯下杀孽之初,还未飞升之时除掉你!你根本不配当神,该死的妖孽!”
女郎脸上的笑容宛如倒入暴露在空气中的干冰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本仙君前身是妖,却也是父神灵力所化!只是缺少灵气,便注定低你们一等?就活该被你们这些所谓的‘正神’排挤、鄙夷,唾弃?我曾经杀戮是为了什么?如今杀戮又是谁造成的!麒麟神君,今日见你好生正气凛然!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功夫,本仙君实在是佩服!”
麒麟神君狠狠的剜她一眼:“自称‘仙君’,哼,你也配!真恶心!恶心至极!”
女郎气急反笑,但笑的可真是得体极致,这翻脸无情翻脸笑的功夫,在哪里练得,可想而知。“麒麟神君今日可算认清现实,对自己有个公正的评价,本仙君可是衷心为神君高兴,欣慰呀欣慰!”
铁链哗啦一响,拳风饶是不如平日,恨意却也成为了他最大的动力。
“本君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咣”!
这拳生生打在禁制上,烟雾似着火一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手上赫然已是鲜血淋漓。“如此邪法,你如何知晓?”
“自创。还请麒麟神君指教呢。不过今日观神君火气忒大了些,请饮酒降降温啊,莫要气坏了身子。”说罢从偏厅桌上端起那杯不知几日前的酒,恭恭敬敬的行了个下官敬上官的敬酒礼节,客气的端给了他。
麒麟咬紧牙关。这孽障将自己囚禁了不知几十日,最后却是要滴水未进的自己演一出饮鸩止渴的戏码供之娱乐吗?
“麒麟神君。您怎么不接呀,是嫌弃下官的酒么?还是在这偏厅呆久了,这上等美酒便不入眼了?白白辜负了下官的杜康酒,那恕下官冒犯!”一杯烈酒杜康泼到身上,好似硫酸般销蚀了手臂和脸颊。原来如此。她飞升上来那天开酒宴,牡丹花仙拿出了神界至尊好酒——仙醉,宴请众神君、仙官。
“这位仙官,你怎么不接呀,是嫌弃本君的酒吗?还是人间劣酒喝惯了,这上等美酒便不入眼了?白白辜负了本君的仙醉酒,这可是不敬之罪!”然后,麒麟神君一杯酒霏霏冷雨般淋下。她并没有当场翻脸,只是道了歉,默默受着。此后,被揭露身份的她沦为人人鄙视的妖神,孽障。
真是报应。
讽刺极致。
麒麟强行运功,一口血喷在正在踏入禁制的女郎袖子上。像一朵怒放的蜡梅,凛寒不惧。后者厌恶的甩了甩袖子,冷眼看着麒麟神君被毒酒腐蚀的只剩骨架和几件破衣烂衫,嘴角勾起了微妙的角度。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方欲行,转视法阵中心,只见那块如青田石一般幽绿却晶莹似钻石的玉,折射着星与月的光耀,熠熠生辉。
倒是个好东西呢。
女郎收起玉,合上扇,转身离去。
谁成想,曾经叱咤风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麒麟神君,竟落得如此下场?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泰山地动,天下惊。
——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