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来的是堂嫂，以前和沐暮关系最好的，即使后来决裂了，依然还保持联系。
“你怎么回来不说一声。”堂嫂拉着沐暮的手，心疼的说，她知道沐暮不想回这里，对这里充满了失望，现在出现在这里，周围还有这么多人，怕沐暮处理不好。
“没事，我一会儿就走。”沐暮微微笑，堂嫂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这堂嫂和自家堂哥结婚得早，刚到年龄就领证了，现在小孩三个都在上小学了，但是堂嫂只比沐暮大三岁而已。
沐暮憋了一眼周围的人，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三伯，三伯母，两个姨妈，都在，剩下还有其他人，都是本家的，关系远不远近不近的，沐暮挨个问了个好，就拉着堂嫂走一边去了。
“嫂子，这次回来匆忙，没带什么回来，这有点钱，你拿着给我侄子侄女们买点好吃的的。”沐暮拉开自己的包包拉链，拿出原本打算今天带妈妈逛街的三千块钱递给了堂嫂。
堂嫂拒绝接受，“你肯回来就已经很好了，哪能要你的钱？你快收好。”
“嫂子，你听我说，这钱，不单单是给小孩子的，我还希望你多帮忙看着点爷爷，他要是喊饿了，你就帮忙送点吃的给他，行吗？”沐暮一想到躺在床上的爷爷，心里就泛酸。
“送肯定送的，你放心，我们跟他们不一样的！”堂嫂把钱放回沐暮的包里，厉声说道。
“嫂子，你先拿着行吗，我和我弟都不在家，没办法尽孝了，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交给别人我不放心的。”尤其是交给大伯那些人，指不定下一秒就入了他们口袋，神不知鬼不觉的。
爷爷的那四个儿子，各有千秋，人品也都那样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擅长家暴和各种坑钱，颠倒是非黑白，为了眼前的利益不顾兄弟手足之间的感情，这些人，沐暮实在无感，甚至厌恶！
一来二去，堂嫂最终还是接下了那三千块钱，沐暮暗暗嘘了一口气。
堂嫂邀请沐暮去她家坐会儿，沐暮便去了。
这个堂嫂是三伯的儿媳，三伯家是最穷的，一辈子没什么文化，都呆在这个农村里，但是又好吃懒做，三伯整天豪赌，借高利贷，没钱了回来摁着老婆打，逼着老婆拿救命的钱给他去赌，后来变本加厉，不仅赌，还带着外面的女人，养着她们，没办法，堂哥也只能十几岁辍学打工，刚成年结婚生孩子，家里才多了堂嫂一个劳动力，不然这个家也许撑不到现在。
在农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别墅，小洋楼的情况下，堂哥家还是一层，没有装修，红色的转头裸露出来，已有很多年。
小小的客厅，墙面上由于渗水，红砖早已变成黑砖，客厅里七零八落的摆放着小木凳，一张有些年代的木沙发摆在客厅一脚，上面堆放着小孩子的衣服。
沐暮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堂嫂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洗，擦干水分递给了沐暮。
“家里就剩苹果了，也没其他的，你先吃个解解渴。”堂嫂有些不好意思，沐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接过苹果拿在手里。
一瞬间的沉默。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
“你爷爷，唉，应该没多久了。”堂嫂一边收拾地上被踢翻的板凳，一边说。
门外跑进来两三个小孩，都是堂嫂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在农村就是一定要生儿子才行，为了生这个儿子，沐暮记得，那时候堂嫂受了很多苦，原本漂亮苗条的堂嫂，找你嫁过来，应该也就只有结婚那段时间是快乐的吧。
“姑姑——姑姑”堂嫂的小女儿软萌软萌的喊着沐暮，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她刚会走路，话都说不完整，现在说的话很顺溜，糯糯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酥酥的。
小不点貌似有些调皮，一个劲的想爬上沐暮的腿上，衣袖湿答答的，一看就是刚刚玩水去了。
“你别弄脏你姑姑的衣服，快下来。”
“没事。”
沐暮伸手把小不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一会儿捏捏她的脸，一会儿捏捏她的小手，她也还记得她这个姑姑，坐得安安静静的给沐暮捏，时不时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新的生命，刚开始的生命，没有烦恼，无忧无虑，多好。
“你爸妈离婚后，爷爷的身体就很不好了，有段时候还得靠氧气瓶才能活下来。”
堂嫂停顿了一下，继续整理小客厅里的杂乱东西。
“那时候大伯一家，每天只给他吃两顿饭，到现在还是这样，好几天的馒头没吃完也继续给他吃，像冬天，这么冷，爷爷吃的也是冷的，馊的。”
沐暮无心逗小孩，边听，拧着眉，内心对那些人更厌恶了，此刻只想作呕。
“我们也看不下去，跟大伯说，他反而骂我们，爷爷四个儿子，他们商量每个儿子养一个月，轮流养，我们能力也有限，我们一说大伯，他就会说你有空你来养，久而久之，我们也麻木了。”不是自己狠心，而且现实很残酷，家里七八口人，只有两个劳动力，还是打工的，三个小孩上学，真的太苦了。
堂嫂自顾自的说着，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生怕沐暮生气似的。
沐暮又怎么会生气呢，有时候善良也是需要物质基础的，沐暮苦笑，那种感觉，她太懂了。当初不忍心再看着母亲留在这个家受苦，即使把自己卖了，也要凑够60万和父亲断绝关系，那种感觉，她真的，太懂了！
“爷爷下面有四个儿子，他们的儿子都不管他，又怎么能轮到我们这里做孙子孙女的呢，你说是吧，更何况，我们也想管，可是情况摆在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嫂子，别说了，这些我都懂。”
沐暮打断了堂嫂的话，这些她都懂，她也不想让堂嫂把这些事实说出来让她自己难堪。
怀里的找不到滋溜一下滑了下去，笑嘻嘻的小跑出去找她哥哥姐姐玩去了，小小的身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像个圆球，圆滚滚的溜出去。
沐暮在堂嫂家坐了大半个小时，便起身出去了。
今天回来本来就没有什么计划，一切都突如其来，什么也没带，打算出去街上给自己开间房间，缓一缓，明天再回来看爷爷。
借了堂嫂的小电驴，沐暮去街上宾馆开了间房，又转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水果，回来什么也没带，只能现在买了，另外给爷爷买了两箱牛奶，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先前聚集在一块吵架的那些人都散了，也是这个点，该吃饭了。
“拿饭过来给我吃啊！”
“我饿了”
…
一声又一声，沐暮提着两箱牛奶每走一步，心里的那股酸涩又多了一分，家家户户都在吃饭，只有这个老人这么饿着。刚刚沐暮把那些零食水果分给其他三个伯伯家时，大伯家一家子正围在餐桌旁其乐融融的吃着饭，桌上的饭菜可口美味，叫沐暮留下来吃饭，沐暮给拒绝了，实在倒胃口。
沐暮放下牛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两个包子，是爷爷以前最爱吃的肥肉包，沐暮找了好久，还热乎着。
费力的搬起爷爷，让他靠在床前的墙壁上，沐暮这一搬才知道，爷爷全身僵硬，要不是吊着一口气，整个人跟副骷颅头差不多。
包里的电话响了好久，沐暮都没空去看，估摸着是妈妈或者沐飒打来的，也没在意。
晚上回到宾馆的时候，才看到手机上十几个未接电话，好多微信消息，打的最多的却是莫子琰，沐暮有些愣神，好像自从回来以后就没怎么联系他，连昨天年三十，一个祝福也没发。
他也没给我发啊！干嘛给他发？沐暮内心想着，不知道哪来的底气，直接忽视莫子琰的电话和短信，回了妈妈和沐飒的消息。
电话再次响起时，沐暮正在跟沐飒视频，妈妈凑在一旁，莫子琰的电话进来就打断了。沐暮原本不想接，直接忽视的，没想到手快摁了接通。
“过年吃豹子胆了？胆子这么肥？”那头传来冷冰冰的低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