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沐暮拉着沐暮妈妈出门逛街,沐飒昨晚回来的晚,还喝了酒,这会儿还在睡梦中。
沐暮刚开门,就看到门外蹲着个人,心情瞬间不好了。
沐暮憋了他一眼,快速拉出妈妈,而后把门锁上,正准备抬脚下楼,那人就立马站了起来,拉住沐暮的手,双眼猩红。沐暮妈妈见到来人也着实吓了一跳,赶紧往沐暮背后躲。
“你想干嘛?”沐暮冷声问道,也不忘挣脱被束缚的手。
“你爷爷病了,你们作为孙女不应该回去看看吗?”
这个在血缘关系上可以被称为父亲的男人此刻有些颓败,又有些激动。
“我妈已经跟你离婚了,我们的户口随我妈,你们俩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沐暮态度强硬,虽然心底里听到爷爷病了的消息还是隐隐担心,但是她不想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她的这个父亲就没安好心,能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找到他们住的地方,除了要钱还能是什么好事?
“离婚是我跟你妈的事,他是你们的爷爷不会改变!”沐爸爸瞪着沐暮,愤愤的说,自己这个女儿是真的怕了,但是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少拿这种烂借口,当初你自己说的,给你60万买断一切联系,怎么这会儿钱用完了又反悔了?”
沐暮直戳他心窝,沐爸爸有些咬牙切齿,要放在以前,早就动手抽她了,敢跟他这么说话!
沐暮妈妈一直缩在沐暮背后,紧紧的拉着沐暮的衣角,看着面前的两人,眼里隐隐有些泪花。
“翅膀硬了是吧!”沐爸爸咬牙切齿,真想抽她一耳光,以解气愤!
“我们现在跟你没关系,让开!”
“沐暮!你爷爷真的病了,你给老子回去看看!”
沐爸爸眼见着沐暮要下楼,急忙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放到沐暮眼前。
沐暮冷着脸看完视频,脑袋晕沉沉的,脸色一下就苍白了,有些不知所措。
…
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进入一个小山村,沐暮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些难受,这里是沐暮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和父亲这一家决裂。
沐暮自己跟着沐爸爸来的,沐爸爸开车,沐暮坐在后座,为了不让沐暮妈妈触景伤情,沐暮没让她跟来,沐暮希望有关于这里的事,沐暮妈妈这辈子都不要再参与。
小车摇摇晃晃的停在一排房子前,沐暮透过车窗,看到了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大门开着,小两层的农村自建房外刷着灰黑色的漆,一排房子,除了自己家那栋,其他都是伯伯家的,现在还有几个小孩在门口嬉闹,却不见一个大人。
心里五味杂陈的推开车门下车,三年不见,村里变化也挺大,有钱人也越来越多,一路回来都能看到自建房是别墅类型的,家家户户门口都停着至少一辆轿车。
“爷爷现在在哪?”
“在我们家一楼。”沐爸爸没好气的说,率先走向自家的房子,好像回到了村里,就是他的天下似的,连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沐暮沉默不语,跟在后头,刚进门扑鼻而来的臭味,让沐暮眉头紧锁,下意识的用手掩住口鼻,那味道实在太大,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儿啊,扶我起来啊!”
“扶我起来啊!”
“快扶我起来啊!”
一声接着一声的歇斯底里,苍老却雄厚的声音传来,沐暮往里走的脚步一滞,心里那股对这里的厌恶感又增加了几分,沐暮听得出来,那是爷爷的声音。真的没想到曾经高大魁梧的爷爷如今在自己儿子的“照顾”下,落得如此地步,早上看到视频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这会儿看来都是真的了。
沐爸爸先一步走进了房间,扶起了滚落在床边不断蜷曲,不断呻吟呐喊的老人。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沐暮环顾了四周,推放着各式各样的杂物,烂凳子,烂桶,瓷砖各种破衣服挂在一根铁线上,占了大半个房间的空间。
爷爷被安排在一张木床上,也仅仅只有一张床垫而已,距离地面大概十来厘米,床上各种污渍,黑一块,灰一块,完全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而刚被扶上床的爷爷,灰头土脸,全身乌黑,大过年的也只穿了一条短裤,一条背心而已,白色的背心早已发霉严重,沐暮看过去,实在认不出它原来是条白色的背心,床上盖的被子也是污渍一堆,绿色的被单早已变成灰绿色,原来高瘦的老人,如今只剩一张人皮包裹着一副骨架,而这副骨架外面,伤痕累累,新伤旧伤触目惊心。
沐暮别过头,眼泪滑下了眼角。
“爷爷,我回来了。”沐暮上前,蹲在床前,小声的唤着。
躺在床上的老人努力的睁开双眼,沐暮才看清,爷爷的双眼四周肿起来,盖过了眼珠。
“嗬~嗬~嗬~”床上的老人大声的喘息,有种要咳出血的节奏。
那双只剩骨头的手,慢慢的抬起,一直在抖,五个手指好似不听使唤,没办法舒张,中指微微伸直,指着沐暮颤巍巍的问:“你是谁?”
沐暮一把抓住那只吊在半空的手,心里狠狠一抽,那种感觉真的不是滋味。
“我是阿妹啊!爷爷!”床上的老人摇摇头,嘴角在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老糊涂了。
连自己孙女都认不出了。
“爷爷,爷爷!”沐暮又唤了几声,床上的人还是摇头,随后又开始喊,“我饿了!快送饭来啊!”
“什么时候才能送饭来啊!”
“这都早上了,还不送饭,我要饿死了!”
…
明明现在是下午!
沐暮心一沉,真的老糊涂了。
昏暗的房间散发着一丝腐臭的味道,沐暮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一些饭菜,看上去明显不像今天的,也不像昨天的,有些都发黑了!再一看角落里有个尿壶被踢翻在地,怪不得这房间这么臭!
“整天喊饿,我一日三餐准时给他送饭,我这个五十多岁的天天干活的人吃的都没他多!他就知道自己在那里喊,我还要喂猪,养鸡,我怎么可能一天24小时陪在他的床前?”
房子外隐约传来吵架的声音。
沐暮认得出来,刚刚说话的,是自己的大伯。爷爷一共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沐暮爸爸是最小的,很久之前,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吵着要儿子轮流养,那个时候沐暮才上初中,跟着父母进城生活,那个时候奶奶也就六十岁左右的样子。
从小到大,沐暮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家里只要聚在一块,必定会吵架,严重的会大打出手,无非为了钱!六个孩子,没有哪一个是比较富有的,两个女儿生活拮据,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好几个小孩的奶奶。
而这四个儿子,因为抚养权问题,大打出手,感情破裂,只维持了表面功夫。
这些,从沐暮懂事开始就一直在不断的接触,所以很厌烦,生活在这个家族里,沐暮早已看透了许多事情,比如婚姻,比如亲人,比如手足……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难道要不吃不喝守着他吗,那我们一家你来养?”
“话不是这么说,你至少每天多来几趟,他就能少滚下床几次。”
“我就守着他,我喝西北风啊!”
…
外面的骂战不断升级,幸好爷爷也老糊涂了,不然该多伤心,四个儿子,两个老人最疼的就是大儿子,冬天下大雨,四个儿子家都有晒衣服,爷爷奶奶淋着雨跑去给大儿子家收好,剩下的三个儿子家的衣服静静的躺在大雨下,接受大雨的洗礼。大堂哥考上了大学,爷爷奶奶偷偷塞钱给他拿去买电脑,而二伯家的两个儿子因为没钱读书,小学还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到头来,两位老人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大儿子就到处宣扬,自己在小的时候早已被过继出去,并不存在赡养两位老人的义务,而这只不过是他歪曲的事实,是他不想负责的借口罢了。
这些事情,沐暮早已看透,人心险恶,不过如此了。
看完了爷爷,沐暮走出自家大门,刚出大门便看到了门口聚集了一堆算得上是亲戚的人。
“沐暮,你回来了呀?”
“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