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巴不得用最完美的语言和最有激情的文字来讲述接下来的这段故事,我也当然知道自己的语言表达和文字运用的能力极其有限。我所以觉得如果能将自己的肉体砸碎,用我的血液和我的残碎的躯体去描绘去拼凑出这段故事,让它能拥有无与伦比的色彩和恰到好处的活力。这样我也能将自己彻底融入这段故事当中,我的灵魂,将游荡在每一个段落,字里行间。让故事的揭幕和谢幕拥有它的表情,或者说是我的表情。哀叹或者兴奋,惆怅或者释然。若是我能跌落在这段故事里永远爬不出来,我就会忘记现实生活中的腐朽的节奏和凄厉的旋律,用心在已是过去式的回忆之中谱写出一曲属于自己的摇滚之歌。
小罗问我要不要学吉他,我想都没想就机械并且狠命地点着头。
“想学吉他可要吃得了裤哦。”小罗的嘴脸露出狡黠的笑容。
学习吉他的日子果然如他所说,是痛苦的。
打那之后,我的诸多的在别人看来有些怪异的举动又多了一个-抱着左手在那儿哀嚎。
因为是初学的缘故,为了把每个音节弹准,左手手指必须跟钉子一样紧紧地嵌在琴板上。而吉他的六根弦都是钢铁材质,一二三弦又特别细。所以只一下午下来,左手除大拇指剩下的几个指尖都像是被人用红色的笔狠狠地划了一道一样。最痛苦的就是你下次练琴的时候还要用这个部位去和钢铁材质的琴弦“较劲”,这等同于把钢丝勒在伤口上的做法,即使在现在想起来,还感觉着是不是正有血水从自己的指尖流出来。
真的,如今因为是用回忆来描述,所以有点用那种恶狠狠的文字来装点一下当时的情景的意思。可是当时所受的痛苦,不身临其境还真就感受不来。细想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那次那样跟自己较劲过。不在乎疼痛,不畏惧枯燥,不害怕失败,不关心别人的看法,就一直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在那儿以后直到今天就更没有了,绝对没有。
有付出就有收获。
像是闭关了许久,突然有一天一脚猛力踹开山石从山洞中跳出来。只是不像武侠小说里那样,腰间没有挂着长剑,而是怀抱着一把吉他。
“我能弹唱一首完整的歌了。”一天下班的时候我对很亲近的几个工友们说。
他们的表情在听我说到关于吉他的话题的时候,立马表现出了足够多的冷漠和想要逃离我的强烈的求生欲望。这不怪他们,起初他们看着抱着吉他的我还是很好奇地往上凑的,听到我弹出的不成乐曲的杂乱的音符的时候,也对我表示了鼓励,让我继续加油。
但是学习吉他又不是两三天的事情。我长此以往的弹着和音乐没有关系的噪音并且乐此不疲,他们也由刚开始的对我满怀希冀变得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只要我在屋里抱着吉他,大家一定会各自找个理由逃离这里,生怕跑得慢了我会抢先一步关上房门,然后满脸狞笑地让他听着我练琴。
所以当我这么说的时候,他们实际上心里更多的是悸动。回忆起那时候耳朵受的折磨,他们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会弹了,给个面子。”看到我足够严肃和真诚,大家不忍心再“置我于不顾”。所以大家一致拉着脸,带着悲壮的表情,跟着我走进我们宿舍。
我抱起吉他,看着茫然四顾、心不在焉的众人,深深地呼吸了一番。我的左手按好了第一个和弦,右手拇指一发力,我就开始了弹奏。
那次的演奏不无成功。
《心愿》是我学会的第一首歌,用吉他边弹边唱。我练习的时候弹了很多遍,那次我和以往练习的时候一样地弹奏。不,是比练习的时候更好的弹奏。我弹着,唱着,似乎能够看到自己的平时压根说不出来的心愿。
当我停下来,我看的是工友们惊喜异常的脸。我被一圈滚烫的光圈包围着,我褪掉弹琴时候的淡然,脸上渐渐发热起来。
小罗自身是个狂热的摇滚迷,他不光教了我弹吉他,还给我介绍了几个摇滚歌手和他们的作品。在他的影响下,我很快也成了一个摇滚迷。
我不仅喜欢吉他那悦耳的木质的声音,更被摇滚歌曲里那些在现实和幻想中徘徊的歌词迷得一愣一愣的。明明一无所有却倔强地想要征服世界,手里有一把吉他就能撬起地球。
然后我就很想唱歌,从灯光昏暗迷离的酒吧里唱到人声鼎沸的体育场,那歌声却一直在飞,飞向所有遥不可及的地方。飞向纽约,飞向伦敦,飞向WYN,飞向赫尔辛基。歌声飘在每一处美丽的地方,在田野,在河边,在戈壁。风儿吹着口哨来为我助兴,鸟儿扇动着翅膀向我展示新编排的舞蹈。
我那个时候觉得抱着吉他肆无忌惮地唱歌就是一件最自由,最惬意的事情。
直到今天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