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不能怀疑臣妾,您忘了您给臣妾许的诺言,要宠臣妾一辈子吗?就算是臣妾所为,你也不能怪臣妾。”上官贵妃真的是大声吼出来的。
楚文帝的确是特别宠爱上官贵妃,要不然这么众目睽睽的贵妃位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坐十几年?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是这是他第二次失去皇子,不给柳安澜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他曾经许愿给上官贵妃说要宠她一辈子,不就是看她生了一个有用的儿子?能给他排忧解难吗?如今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宠爱的承诺,这把皇上当成什么?
皇上是天下之主,佳丽三千是正常不过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皇帝怎么可被民间爱情故事所迷惑?这也是让楚文帝生气的。他知道上官贵妃的性子冲动直爽,没想到如此不顾及大局。
楚文帝也没有别的表情,就是眉毛稍微撅了一下:“那贵妃当真是承认了残害皇子和昭仪?”
上官贵妃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连到皇子身上,残害皇子还得了?:“陛下,臣妾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臣妾怎么会把小小的昭仪放在眼里?就算她怀了皇子那也无碍,本宫已经有四王爷了啊。”
是的,四王爷楚秦枭是上官贵妃的儿子,上官贵妃今年四十五有余,而四王爷也已经二十出头了,没必要与一个还未出生的不知道男女的皇子斗争,这在场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上官贵妃知道他们的怀疑是对的,她当初的确是嫉妒小皇子,所以才会威胁茯苓陷害柳安澜。
楚文帝稍微愣了一下,但是又被柳安澜的咳嗽声拉了回去思想,旁边的奴婢看着赶紧把手绢递给柳安澜,楚文帝还用手捊着柳安澜的后背。
“咳咳咳――”咳嗽了一阵,婢女拿开手绢,发现有一大块血迹,太医赶紧前去把脉。
“陛下,还是赶紧让下人熬一点微臣刚才给的药方子吧,再晚一点,娘娘的身子恐怕是吃不消啊。”李太医焦急地说着。
楚文帝向婢女招了招手,那旁边的婢女连忙的使尽吃奶的力去往外跑。
上官贵妃还在吃劲地哭着,也许真的是伤了心,那眼眶真的是肿了:“陛下,您不能只听一面之辞啊!臣妾真的没有必要害昭仪妹妹啊。”
楚文帝抚了抚额叹气道:“来人呢,把贵妃送回长秋宫,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查看。”
上官贵妃一惊――这不是把她软禁了吗?在这宫中楚文帝少看某个妃子一眼都会被其他妃子和那些下人们说三道四,而现在竟然明晃晃的把她软禁,以后在这皇宫如何立尊?
两个是侍卫前来拱手:“贵妃娘娘得罪了。”说着便要把上官贵妃拖回去外面。
上官贵妃被两个侍卫拉着胳膊往外拖着走,骤然大怒,原本还是哭哭啼啼的可怜人,立马变得暴躁异常,甩开侍卫的手,指着软榻上的病弱的柳安澜骂道:“昭仪啊昭仪,你好狠的心啊!本宫从未对你使过什么花招,你竟然陷害本宫?你给我听好了,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别在这装可怜。”
楚文帝一听,骤然大怒一掌拍在软榻上:“放肆,你们两个饭桶还不快把贵妃拉回去养病?”
两个侍卫被楚文帝吓到了,立马去拉疯了似的上官贵妃,上官贵妃这次没有力气甩开侍卫的手,只能被迫的往外拖着走,一边挣扎,一边回头骂道:“柳安澜!你给本宫等着!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等本宫重获自由,就是你的死期!”
德妃和九公主也没有想到上官贵妃会说出如此恶毒的咒骂话来,楚文帝也是惊了,他当然知道他的贵妃性子不好,没想到当着他的面也敢放肆。而床上的柳安澜,样子还是平静如水,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可能已经绝望了吧?
再大的挫折再多的冤家都比不过一连失去两个孩儿的痛,一个做母亲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多么的无能可恨?
楚颜悦嘴唇一勾,这一切都是在她的计划之内,但是上官贵妃的反应却是意料之外的,当然上官贵妃这样激烈的反应更加的好。
楚颜悦让合欢递给李太医的那根银针上面本来就沾有了迷望粉的粉末,只不过那银针上的颜色需要蘸了水才能显现的出来,所以那个银针插进葡萄里的时候就变了颜色。她故意让上官贵妃看到她们送来的东西,上官贵妃这种人好胜心强烈的很,就算送给一个低等下人的礼,也不能输给任何一个妃子。
上官贵妃这个人作恶多端,城府颇深,以为有太后罩着就可以肆意妄为?残害一个孕妇,嫁祸陷害自己的母亲,这种人留着干什么?反正又不是自己的母亲,她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楚文帝把眼光瞥到了柳安澜的脸上,压抑着声音尽量让自己温柔的道:“爱妃啊,务必要养好身子,孩子…还是会有的,以后朕会多让德妃前来陪你,自然也不会寂寞了。”
柳安澜这哪里是寂寞?这是沮丧和绝望夹杂着的郁郁,皇帝没有做过母亲,没有体会过从阎王殿里走回来的感觉,没有体会过死两次的感受,那种彻心的疼痛还有对身体精神的打击,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了的。
楚文帝见柳安澜的脸上依然没有风波,还是那样痴呆着望着天花板,内心的愧疚就越来越多,失去的也是他的孩子让他怎么不心痛?柳安澜对也是不错,从不争不抢,唯唯诺诺,从来都没有带给他一丝烦恼,这也不得不使他愧疚。
楚文帝紧握着柳安澜的手细声说着:“爱妃啊,朕记得你自从入宫以来就没见过家室吧?朕啊也是意难平,不如朕即刻下旨宣召柳爱卿进宫,让你们一家子团聚几刻?”
柳安澜这才移开自己天花板的眼光,看向楚文帝。是的,自打她十五岁时入宫已有十五年,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兄长一家,这也是她郁郁的原因之一。
柳安澜抑制着自己发抖的内心,一滴清泪留下,握住皇帝的手,发自内心的说道:“谢…陛下恩典。”
德妃看着也动容,自己本就是联亲,但是最好的也是一年可以和家人团聚一次,这十五年昭仪都没有回家一趟,确实是可怜之人。
柳安澜又何时不想念家和亲人?可她就算在受宠也不敢闹一下,恐怕惹皇帝不开心牵扯到柳家四百五十多口的兴安。
至于茯苓,楚颜悦既然答应不会杀她,那就用内功拍断了她那条左腿让她自生自灭,拿点银子给她乡下的父母也就做罢。
第二天早晨,景仪宫:
硕大的宫殿里,只有柳安澜还有两个侍女左右,是楚文帝体恤她让她放松的和家人说说话,至于那两个侍女是专门安排来照顾柳安澜的。
柳安澜乌黑如泉的长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慑人目的鲜艳。
可是她的脸色仍然不是太好,铺在厚的的胭脂也难挡她眼睛里的沧桑。
直到殿外有人报柳国公求见,她的大眼睛才一下子变的明亮了,脸色就像春天的晴空那么明朗。
进来的是三个人,中间的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这就是柳月圆父亲,柳安澜的亲哥哥。
右边的进来的是一个看似不到十六的姑娘,寐含春水脸如凝脂,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这便是柳家嫡长女柳月圆。
为左的便是柳月圆的亲弟弟,柳安澜的亲侄子,柳家的嫡次子柳河谦――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三人一起跪拜在地上,跪拜离柳安澜三米外地方,三人齐声道:
“微臣参见昭仪娘娘――”
“臣女参见昭仪娘娘――”
“臣子参见昭仪娘娘――”
柳安澜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终于见到亲人了,终于见到梦寐以求的家人了,世界上再多再好的情话,再好再富贵的生活,也比不过家人二字!
柳安澜虽然右眼的一滴泪落下,但还是满脸笑容的说道:“免礼。”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并不是紧张,而是激动,入宫十五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欣喜的狂动。
柳月圆和柳河谦双方搀扶着柳老爷站起来,柳安澜声音颤抖着走向前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声音也很颤抖:“哥哥…”
柳丞相再次跪下:“何以使得?娘娘不可。”
柳安澜赶紧搀扶着柳丞相要下跪的身子,眼眶更加的湿润:“如今殿下,好不容易给我一次特权,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呢?十几年不见…哥哥,也老了…”
柳丞相叹了一口气:“老了,不中用了。”
柳安澜把眼睛移到了两边的侄儿身上,柳月圆轻轻地笑着,恭敬的半蹲:“姑母。”
柳安澜嘴巴微张,她进宫的时候,她这位侄女才只有两个月吧?如今已经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之前她和五王爷的事她也知道,心里还替这位侄女惋惜,如今一见,侄女柳月圆的一颦一笑,真的尽显嫡女风范,端庄文婉,真的很让她欣慰。
再看向左边的侄子,这么看起来也有十四岁了吧?她入宫两年的时间,这位侄子就该出生了,大度威严,威风堂堂。柳安澜点了点头笑了笑。
柳丞相拱手:“昭仪娘娘,不知娘娘在宫中可好?”
柳安澜眼睛又湿润了,在要哭出的时候赶紧转身偷偷地用手帕擦去了眼泪,回到殿上的座位上,转身坐着,抬头望着兄长:“说我不怨你们,是假的。既然知道这深宫的危害,又何必问我过的好不好?既然当初你们愿意`牺牲'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柳月圆眼眶微微湿润,在柳安澜入宫之前,柳安澜便是柳家当时的嫡女,才德雍华,端庄大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输于任何人,可谓是柳家的荣光。
可是柳安澜从小便没有自由,准确的来说是出生时就被当成了个筹码,当成了家族兴旺的筹码像一件物品似的进贡到皇宫。
柳安澜进宫没多久,柳太姥爷因病去世了,柳丞相便成了家里的一家之主,柳月圆就自然而然的是柳家的嫡长女了,这柳丞相一生只娶了王氏一个女人,也就是他们姐弟的母亲王酥英。
柳安澜进宫一年多后,柳河谦便已经出生了,可是那时候…柳安澜还未得宠,还是位才人,又不敢因为这件事去操劳皇上,因此作罢。
柳安澜的眼泪像串子一样落了下来,又走下殿去,握住柳月圆和柳河谦的手:“转眼间,你们就这么大了。圆儿的及笄,谦儿的出辰宴,姑母也只能听说听说,以后你们一定要协助好你们的父亲,亦免操劳,暇时注意,不止一会儿宣兆你们走了,又要何时才能见着?”
柳月圆安慰的笑了笑:“姑母放心,圆儿定会照顾好弟弟,辅助好父亲,孝顺好母亲,姑母务必不要操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月圆真的很让柳安澜放心,有一位这么端庄懂事的侄女至少这是后半生的安慰吧!柳安澜拉着柳河谦在殿上的座位上聊了一会儿,这才让他们姐弟俩先去花园看看,借机与自己的兄长说句话。
柳安澜望着自己的兄长,细声嘱咐道:“哥哥……”柳安澜刚看柳丞相的嘴想要阻止,立马说道:“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叫您了,就完了妹妹这一心愿吧!哥哥务必要记住,月圆的终身大事一定要考虑好,圆儿这孩子细心懂事,万不得在这深宫之中毁了她,无论是将来嫁给某个王爷或是普通公子,切莫让她伤神,只管让她自己安置,务必不要让她的人生留下遗憾,这也是妹妹最后的愿望。”
柳丞相应了柳安澜一声,原本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操劳在身,原本就委屈了自己的女儿成了流言蜚语中的弃妇,这也是他对柳月圆的愧疚最大的地方。
柳丞相愧对于女儿,更是愧对于他那个妹妹,如果是重来一次,他也绝对不会帮助自己的父亲,强让宫中来请聘秀女的侍卫把妹妹强行带走,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什么魔鬼生活,他还是知道的。只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重来,后悔也是无药可济。
三人拱手高告退,柳安澜在他们走的时候都没有放过他们的身影,原本她还想着要在兄长怀里撒撒娇,就像小时候一样,但是…她是娘娘,绝不可任性而为。
柳安澜也许早就已经习惯了。心隐隐作痛的时候,也可以置之不理。不知不觉掉下眼泪,也可以习以为常。强颜欢笑或是歇斯底里都是愚蠢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