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有规律的一走三晃,叶伦甚至能听到轴承压马路的声音,老惠特商行的马车都是这种装帧精美,但是马匹老迈的架子货,摸准了镇上权贵要面子的心里,因此生意一直不错。
兰多这次出门,也是照例,包了一辆车,仅花了两银克西,就获得了一天的使用权。
阿尔夫在外面驾车,而叶伦由于管家的体面身份陪同兰多坐在了车里,透过马车简单的玻璃窗,正看着沿路风景。
“到地方,你先去丰收教堂,给谢佩特祈求今年的好运蛋糕。”兰多子爵提起妻子,眉目柔和了些许。
叶伦欣然颔首,马车停驻后,他鞠躬下车,看到了哥特式的大教堂,教堂上雕刻着十二位大天使,环拥在十二根罗马柱上,恢弘的殿顶装饰着壁画,大多是一位女士走过各地带来丰收,而正中央的神殿,则是一名身形丰满,穿着亚麻长袍的女士雕塑,很有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达芬奇,拉斐尔,叶伦回想着脑海里所剩不多的美术知识。
教堂偏右,有一个黑色的讲台,白色胡须的老传教士神色肃穆的在布道,奥瑞认识他,这位是神学院院长,休斯先生。一位很博学的老绅士,面庞消瘦,戴着一副朴素的眼镜。
他的布道讲得深入浅出,非常受镇上的教徒们喜爱。
叶伦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在教堂后面,认真的聆听了一会儿,因为丢了钥匙的急躁淡了几分,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本质的问题,但又摸不清头绪。果然,还是社会阅历太浅了,如果真的是老管家本人,说不定已经解决了这个危机。叶伦揉了揉眉心,索性向后一仰,听着祈祷声小睡了一会儿。
布道结束之后,他跟着队伍去了告解室,老神父显然认识奥瑞管家,微笑的让他坐下,泡了一壶薄荷叶的茶:“老伙计,你似乎有点烦恼。”
“年纪大了,丢了一样东西。”叶伦揉着太阳穴,叹气。
“老伙计,事情都有因果循环。”老神父喝了一口茶,目光深邃起来,“有些事,不要太执着于眼前,解决方法有很多。”
执着于眼前?不执着于钥匙,而想事件本身?叶伦若有所思,换了话题:“查尔斯最近在学校学业如何?”
“还算不错,不过,最近这小子沉迷马球,估计曲尔太太又要头疼这笔开销了。”老神父随口说道。
“怎么玩儿上的马球呢?”叶伦如同老人家一样茶勺拨弄着沉浮的几片茶叶,接了话。
“八成是他好友小皮亚诺带的,你知道的,皮亚诺那个骨子里都透着油滑的人,同时,也非常宠孩子,小皮亚诺的开销每月高得惊人。”老神父笑着说了两句。
“是啊,小皮亚诺是皮亚诺唯一的儿子了,当然要珍而重之。”叶伦喝完茶。
老神父让助手送来了一盒做工精美的松果葡萄蛋糕,“我太太亲手做的,用料非常实在好吃。”
递给叶伦时候,老神父低语,并且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叶伦默契的笑了笑。
“可惜兰多不信教,他是个很有意思的绅士。”叶伦走到告解室门口,听到了老神父这么一句嘀咕。
他走在大街上,思考起来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到钱,曲尔太太,女仆玛丽和男仆阿尔夫都有动机,这条思路可以排除了,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呢?因果?钥匙的果,是酒?
叶伦到达皮亚诺的酒厂,看着这家装潢不错的欧洲风情的店面,非常绅士的坐在了吧台前,等待二楼兰多和皮亚诺谈妥的消息。
并顺手点了一杯白葡萄酒,与店员聊起天来:“你们老板最近生意不错?”
“并没有,之前在米歇尔市,听说折损了一笔钱,老板说,那真是个高明的骗局。”这名女店员一边洗酒杯一边儿小声说着。
“能让这老狐狸吃亏的骗局?”叶伦感兴趣的挑眉看去,拿了一枚银币递给了这位八卦姑娘,“说说这个故事,我很想听。”
“先生,我对这件事也不太清楚,就是大约知道一点儿,米歇尔市一家名叫莫非的酒店,出售了几十瓶有收藏价值的香槟酒,据说是一位没落贵族的窖藏,鉴别专家鉴定过一瓶,是真品,由于价格低廉,很多商家争相购买,后来,他们其中一位,去宴请宾客,打开之后,才发觉是普通的香槟。”女店员继续说道,“我听皮亚诺少爷说,老板当时贪图利益,也买了整整四瓶,老天啊,相当于一大笔钱了。”
两条线索都指向皮亚诺,叶伦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酒杯,又点了一份低度数的葡萄酒。
如果单论动机因果线,叶伦想,源头在于皮亚诺,这位老绅士的拼图几乎是全的,首先,他在米歇尔市亏了钱,然后,他卖酒给子爵?眉心跳了跳,这瓶酒,究竟是不是之前买的亏损货呢?
假设是的话,他并不能让兰多在酒会上顺利打开那瓶酒,葡萄酒失窃就是最好的理由。
如果我是皮亚诺,会想办法找人去偷酒,所以找到的究竟是谁?
叶伦喝完葡萄酒,神情舒展了很多,他甚至好心情的赞美了女店员今天的妆容,让这位女士脸上笑容灿烂了不少。
他没有耽搁功夫,上了楼,听到了几声小声的争吵:“阿尔夫,你上个月从我这里的这笔贷款,没有忘记吧,小伙计?”
“当然没有,但是那件事还需要时间和机会,老皮亚诺,你知道,毕竟风险非常大。”阿尔夫略显油滑的声音从容回答。
“记住你的账单,年轻人,否则,如果我把事情告知给兰多。”皮亚诺警告了一句。
“您知道的,我一向信守诺言。”阿尔夫说完,似乎要拉开包厢门,叶伦闪身进了旁边的盥洗室,等待两人都回到了兰多的包间,隔了一会儿,才直接往两位绅士谈话的包间走去,脑海里却在想,偷钥匙的是不是阿尔夫,看起来,他似乎比曲尔太太更加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