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可是姓赵?”任宁问道。
“公子从何得知?当今官家正是赵姓。”杨烟有些糊涂。“哦,下山前听人说起过,你继继续吧。”任宁含糊的说道。
杨烟点点头,继续说道:“当今皇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虎踞中原,励兵秣马,似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但是兵马钱粮,都是从老百姓的血汗里榨出来的,许多人因此家破人亡,苦役兵役不断,田里几乎都是女人,老幼。百姓苦不堪言。”杨烟脸色沉重,顿了顿说道:“家父杨楚雄,舍弟杨缈,皆被强行应了兵役!剩我一女儿身,独守偌大的家业,日日不复从前,官府盘剥,绿林匪徒逼的力不从心,只好也干起黑活,以养活一大家子人。”
任宁恍然大悟,难怪那些人都叫她“小姐”。还真是个大小姐啊,不过是家里男人都去打仗,家道中落而已。
“这个村子隐在山中,以前是片荒山,山外的日子活不下去,奴家便把家里的佃户,奴仆,家丁侍女都迁进来,开荒种田,倒也过得下去,每个月出去几趟采办些物什,便再无瓜葛,不受官府的罪。”任宁突然诡异的一笑,问:“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告诉官府?”杨烟闻言,捂嘴笑道:“出山只有一条河,之前公子口无遮拦,老庆叔怕是嫌弃死了,若没有相熟的人带着,怕是要到河底寻公子去了。”
任宁想到那个老头坏坏的表情,故意把船摇的晃来晃去,……赶忙摇摇头,挥散这个不好的回忆。
杨烟又说道:“再说,公子打了人家官府的捕快,怕是还没等到说出奴家,自个先进了大牢咧。”
“罢了罢了,那北边的大辽是怎么回事?”任宁想起正事,唐月轻还落在辽国呢,还是落人家军营害的辽军大败,估计日子不好过喽。一想到这里,任宁莫名就有些暗爽。
“盘踞晋地的汉国,怕被大宋吞并,与北地的辽人暗通曲款,引的辽军南下,取了幽燕,形成倚角之势,官家有心,奈何南有南唐,西有西蜀,大散关外还有西夏。四面强敌环饲,听说当今丞相制定了先南后北的策略,北方便以防御为主,故而才有前些日子的战事。”听了杨烟的介绍,任宁大概了解了所处的时空,这是刚刚取代了后周的大宋,南唐的老大应该就是那个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李煜,西蜀不知道是谁,至于西夏应该是时空错乱引起李元昊提前建国,连辽国南下的时间也提前了,这样看来,赵匡胤的小日子不好过哇。
再看看杨烟,本是殷实的地主人家,都混的这么惨,更不要说平民老百姓了。任宁不禁感叹道:“兴,百姓苦,脏,百姓苦啊!”
杨烟越来越觉得任宁不凡,道:“公子出口成章,一听便是饱读诗书,带着歌儿两个人便敢行走江湖,又有胆色,言语中皆是忧国忧民,不若取考取功名,也给这乱世的众生一点希望。”
“考试?别别别。”任宁连连摇头。自己这辈子考的试还少吗?好容易穿越到这里,还考,这不是想不开嘛。“在下无意功名,姑娘莫要说笑了。”任宁摆摆手说道。
见任宁这样说,杨烟也不在谈这些,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奴家父亲给此地取名隐雾山,但是并未对村子起名,奴家才疏学浅,其余众人更是目不识丁,公子大才,不妨赐教一番,编个名儿。”任宁见她这样说,也觉得这样的世外桃源,确实得有个名字,想着杨烟登临意的酒楼名,她和她弟弟烟缈二字,略微思忖,说道:“看这山钟灵毓秀,薄雾轻掩,村子外皆是竹林,阡陌纵横,不若起名归浣庄如何?”杨烟摇头:“公子,他人诗词里摘录,也太敷衍奴家了吧?”
咳咳,这小妮子,不好糊弄啊……
“杏花村如何?”任宁期待的看着杨烟。“公子,村子自给自足,刚够温饱,粮食珍贵,不酿酒。”杨烟无语道。
“那……凌云渡如何?”杨烟一愣,这但是个好名字,村子口就是长溪,汇聚成河,凌云渡……倒也贴切。
任宁心里默默祈祷:“吴老爷子,莫怪,莫怪。”这时候吴承恩爷爷的爷爷都还没出生呢,应该没事。任宁自己安慰自己。
“公子大才,谢公子题名。”杨烟起身便是一礼。任宁就搞不懂了,这古人怎么动不动就行礼。赶忙起来伸手扶住。见她头发上落了一片竹叶,便顺手取了下来,丢在一边。结果杨烟又面色发烫,低头不语,任宁怎么问话都不答。
任宁说的口干舌燥,见杨烟还是一言不发,也不再多话。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老远就听见唐歌笑叽叽喳喳的叫喊。叫云夕的丫鬟年长一些,约莫十六七岁,微笑着挎着篮子推开门,篮子里是黑色的桑葚和带着水珠的山楂。唐歌笑和后面叫晚照的丫鬟手拿狗尾巴草和五颜六色的花互相打闹着跟了进来,晚照大概不到十四岁,喜欢说话,举手投足很是活泼灵动,带着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
云夕看到院子里的两人,把篮子拿过来放在石桌上,坐下说道:“小姐,今儿可是把奴婢累坏了,歌儿和晚照撞到一起,奴婢看都看不住,这个上树刚喊下来,那个已经下河摸鱼了,钻进人家郑家嫂子的药田里追蝴蝶,踏坏好一片药材,折腾死奴婢了。”
两个犯罪分子毫无觉悟,满不在乎的嘻嘻哈哈,杨烟看着她们,羡慕不已,自己要是每天也这样无忧无虑,舒心的过每一天就好了。可惜背负着这么多人的希望,所有人靠她活,要为他们谋出路……注定是无法如愿。
夜幕降临,盛夏炎热,几个人在院子乘凉,满天繁星,一轮明月当空。
呆了几日,任宁和唐歌笑都想去找唐月轻了,便商量着辞行。天还没亮便起来了,任宁出去挑了几担水,把厨房里的水缸灌满,云夕才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到任宁在灌水,吃了一惊,急忙道:“公子……”任宁示意她轻声,不要吵醒杨烟和晚照,轻声说道:“今日我们便要离去,不要吵醒你家小姐,免得她又要奔波。”云夕点点头,帮着任宁把担子放好,唐歌笑收拾妥当,一身黑红劲装,背着包裹出来,轻轻关上门。任宁说道:“走吧,麻烦云夕姑娘给我们带路,给老庆头……叔说一声,切莫为难在下。”云夕回头看了看杨烟的房间,点点头带着二人来到渡口,老庆叔正在睡梦中,船舱里传来阵阵鼾声。
云夕立在岸边,对任宁说道:“奴婢知晓公子有要事在身,也不多说什么,望公子有朝一日得闲,能来重回此处,云夕必定摆茶倒酒,以迎公子。”
“照顾好你家小姐。”任宁点点头,便上了船。老庆叔迷迷糊糊醒来,一看是任宁踩着船晃动,叨扰了他的美梦,嘟囔着便想骂人,云夕正色说道:“老庆叔,麻烦送两位客人出去吧。”老庆叔见云夕严肃,便不在有怨气,说道:“晓得了。”
船离了岸,唐歌笑在船上摆手大喊:“云夕姐姐,我会会来看你的,保重啊~”
“保重。”云夕站在岸边,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影轻声说道。
小院里有些微凉,花和叶子上都挂满了露水,院子里的草地上,一双玉足踩着绣鞋,挂着璎珞,白衣若雪。有一滴泪顺着俏脸滑落,滴在青草上,和露水融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