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客大厅内的中间位置,小童子海松子的尸身被一块白布盖住,不用去看,柳云烟都能想象出他的模样。
此时,大厅之中除了提前到来的九难真人及其门下十数名弟子外,另有不久前死了师弟的泰山派弟子“裂石掌”郭守义,以及青龙派、云雾观、七巧轩、千鹤门、铁沙门等各派先遣弟子,此外便是点苍派本派的数十名弟子。
众人本是议论纷纷,见到陆清泉与柳云烟进来,都是静了下来。
陆清泉迎向九难真人,惭愧无比地道:“九难师兄,真没想到在我六十大寿时发生这样的事情。令徒之死,令人唏嘘。那段胜天躲在暗中,已接连杀害数人,着实可恶。我已着令我的三弟子柳烟飞追查此事,相信不久便可擒获段胜天。”
柳云烟见陆清泉将话头推到自己头上,不得不硬起头皮,接口说道:“师伯,你只管放心。烟飞定当竭尽所能,将段胜天生擒到众位面前。”说着,他斜眼看了郭守义一眼。之前已经答应郭守义将段胜天解到他面前,现在又得给九难真人许下这个承诺。不说自己能不能抓住段胜天,便算能,又哪有这么多段胜天可抓的?因此上,他说话也是模棱两可,特意说了“众位”两字。
九难真人十分钟爱这个小弟子海松子,红了双眼,叫嚷道:“好个段胜天!我九难与你势不两立,定将你碎尸万段!”转头看向柳烟飞,道,“此事有‘飞天奇侠’出马,老道我自是放心的。但要有老道出手的地方,只管直言,咱们一道擒了段胜天那厮,为我的小徒儿报仇!”说到后来,声音竟是有些哽咽了。他门下弟子一个都是面有悲愤之色,显然都是要将段胜天除之而后快。
柳烟飞在江湖上颇有侠名,武学功底十分深厚,虽然九难真人比其辈分高出一辈,仍是对他颇有些敬意,不敢在言辞上过分得罪。
郭守义听言,颇有同病相怜之感,说道:“九难师伯,敝派师弟曾逸也是死于此贼之手,点苍派自身似乎也有门人弟子被杀,咱们几派同气连枝,自当同舟共济,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将此贼活拿处死!”
九难真人听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柳云烟与陆清泉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知道段胜天的下一个目标必是九难真人无疑。他不知陆清泉是个什么意思,看了对方一眼,正好对方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秒钟,随即分开。柳云烟已明白他的意思,心道:“这个老狐狸,当真撒手不管,什么都推给我了。”
当下,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九难师伯,不知道你是否检查过小师弟的遗体?可否有发现一张纸条?”
九难真人瞠目道:“怎么没有?这厮杀了人,却又留下这等纸条,简直狂妄至极!”说着,长袖一挥,已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递给柳烟飞。
柳云烟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不禁愕然。只见纸条上方同样写道:“下一个将死之人是……”下方原本该画画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柳云烟将纸条递给陆清泉,道,“师父,你看这……”
陆清泉看后,也是一片茫然,不知这字条是什么意思。
九难真人见此,惊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郭守义想起之前师弟曾逸身死时,也是有一张纸条,只不过那上面确实画了一幅画,当即也问道:“柳师兄,你这是有什么发现了么?段胜天此刻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有什么情报,大家自当共同分享才是吧?”
事已至此,柳云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诸位,其实,我也是在不久前发现这个秘密的。那段胜天连续杀人,却是按着一定的顺序进行的。据我所知,他是按照‘曾经沧海难为水’这句诗为前后顺序。最先被害的曾逸曾师弟,留下的纸条上画着一片天空,其后便有敝派的李经天李师侄被害。李师侄处发现的纸条上则画着沧州城的景象,便有之后与沧州有紧密联系的送货老板胡里精被杀。胡里精身上的纸条上画的却是一棵松树,如今,海松子海师弟便遭了毒手……”
九难真人闻言,面色殊不好看,冷声道:“如此说来,你们本是知道段胜天的目标是海松的?若是如此,你们早点通知于我,岂不是可以避免他被杀之厄?”
柳云烟闻言,苦笑一声,道:“九难师伯,你有所不知。按照顺序,我原也推测下一个被害之人,是个名字带‘海’的人,然而那纸条上却画着一株松树,着实不解。当时九难师伯与海松子师弟尚未来到,我们也是没能联系到海松子师弟的身上。适才我才与师父研究此事,没想到这边便传来这等噩耗,着实令人痛惜。”
九难真人“哼”了一声,知道也不能一味怪责对方,冷声道:“按你这个推断,段胜天下一个目标,乃是名字中带着‘难’字的,那岂不是指的便是老道我了么?嘿嘿!倒也正好!好你个段胜天,老道我正是要找你,你若自行送上门来,那是最好不过。就算你那‘凝血碎尸掌’再怎么厉害,我九难又会怕了你不成?”
柳云烟犹疑道:“按理说,可能应该如此。然而,这张纸条上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所指何意?”
九难真人冷笑道:“这还用说,自是段胜天丝毫不将老道我放在眼里之意!”
柳云烟听了,不禁尴尬一笑,心想:“这个九难真人徒有其表,性格莽撞也就不说了,智商实在有些堪忧。”
一旁的陆清泉见了,连忙笑着解围道:“哪有此理?九难师兄武艺超绝,名扬天下,九华剑法独树一帜,宗师风范,那段胜天岂敢小瞧了你?”
九难真人听陆清泉作为一派掌门这般夸赞自己,心情却也好了不少,说了一句“陆掌门过誉了”,倒也不再呱噪。
陆清泉沉吟道:“依小弟愚见,九难师兄神功盖世,如今我点苍派诸人也是全力防备,想是段胜天知难而退,因此上不再留下什么字画。”
柳云烟心道:“哪有这么简单?”偷眼见陆清泉神色,显然也只是这么说说,宽慰一下九难真人受伤的心灵罢了。
正自想着,忽听门外一个声音嘿嘿笑道:“掌门师兄说的不错!那段胜天武功再强,又焉敢与咱们直面而对?就算他下一个目标是九难师兄,也是休想得逞!”
话音未落,早有三个身形飞掠到众人面前,正是柳烟飞的二师叔毕断剑,三师叔洪雷动,以及四师叔平如秋。
原来毕断剑与洪雷动二人为了查询整个点苍山中名字带有“松”字,或者与松树相关之人,四处查问,能动用的人全动用了,将门中弟子,外派来人,以及门中杂役劳工等人,都查了过去,倒也匹配了两个人。他们严守着那两人,等待段胜天的出现,适逢平如秋找上他们,一聊别后之情。
正说着话,却听人来报,这边九难真人的弟子海松子被段胜天所害。毕断剑等人查询之时,海松子还未到来,以至于漏了过去。听到这消息,三人都是大吃一惊,连忙联袂来到此间。
三人与九难真人、陆清泉等一一见礼后,毕断剑斜眼看向柳云烟手上的纸条,道:“柳师侄,这张纸条上空白无物,以你之见,那段胜天是什么意思?”他现在也已经知道段胜天按诗句杀人的事了,心中暗骂柳烟飞先前瞒住这个信息。
柳云烟心中暗骂道:“这个老家伙,自己搞不清楚了,却来问我。别说我也不知道,我就算知道,我也得考虑考虑有没有必要告诉你。”当即说道:“弟子也正头疼,不知那段胜天是什么用意。”
其实,他若真知道些什么,倒也巴不得都告知毕断剑。毕竟,让这家伙带人去与段胜天对抗,于他柳云烟有利无害。只不过,碍于身旁有陆清泉在,他就算要跟毕断剑透露什么信息,也得透露得有技巧一些。
正自想着,脑子里忽的一闪,想道:“这个段胜天,该不会真如陆清泉所说,知道一时间要杀九难真人有些难度,却跳了过去,直接先去杀下一个人吧?然而,这个空白无画的字条,是什么意思?”
毕断剑“哼”一声,道:“想来也是!”
柳烟飞却是微微皱眉,故作凝思状,道:“师父,几位师叔,咱们门中,有没有哪一位师兄弟的名字带着个‘为’字的。”
其实,他此时脑海里已经闪出一个名字,那是他在黑色球体上见过的,这时猛然想到,显得格外清晰。
毕断剑面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段胜天竟先跳过了‘难’字,要对下一个人动手了?”
柳云烟点头道:“的确有这个意思。按顺序杀人,说白了也仅仅是我们自己单方面的思路而已。段胜天的确以诗句的文字杀人,可从未说过,他必须要按文字顺序杀人!”
毕断剑尚未说话,跟在他身边的二弟子程意突然面色一变,道:“师……师父!十四师弟他……”
毕断剑的面色霎时间也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