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别拉着我的衣服了,不舒服”
夏梦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拽着那件亲子装,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也有这样一件衣服哪!”
“姐姐这么漂亮,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夏梦望着这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神色有些黯淡,“姐姐从来就没穿过”
小姑娘咬着手指,“为什么啊?”
“姐姐任性,不懂事~”
小姑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她什么也没听懂,小大人的模样让夏梦觉着好笑
“你的亲人哪?”
“他们都上厕所去了”
“你们要去哪儿?”
“跟姐姐一道,去北京啊~”
夏梦邹着眉头,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北京”
“验票的时候我们就在姐姐身后,我和哥哥坐你对面,妈妈坐你旁边,姐姐不知道嘛?”
夏梦一愣看着这个吃完薯片还不忘嘬嘬手指的小姑娘,自嘲的笑了笑
“还要嘛?”
小家伙两眼放光希虞的看着她,随即便从包里再拿出一包零食,小姑娘刚要伸手去接,却被一只大手拉住了
夏梦定眼望去,一个高大英俊,棱角分明的男子戒备的望着她,夏梦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糖,“她给我糖,我给她零食,我们交换的”
男子也只是礼貌的回应一笑,小姑娘立马爬上他身上,“哥~~”
男子乐呵呵的让她坐在他腿上,夏梦羡慕的看着,“哥~”
“哈哈哈~她没爸爸”一群小男孩将夏梦堵在角落里指着她肆意大笑
夏梦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倔强的从地上爬起来,从他们身旁走过没哭也没闹
小男孩们并不打算放过她,拿着粉笔一路向她扔去,边扔边嘲笑,夏梦安静的受着安静的走着
“要是她要告老师怎么办?”
“没事儿,我爸爸说他会保护我的”
夏梦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走着,遥遥无期归家路,她不想回家却也只能回家
突然一个男孩抓住她的书包把她摔在地上,夏梦感到一阵吃痛,没哭恶狠狠的看着他们
男孩不在意哈哈大笑,“你没爸爸,是不是你爸爸不要你了~”
“没爸爸要~没爸爸要~”男孩们将她围在圈子里,夏梦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想要拨开他们,逃离这里
一个小男孩看到了她手上系的红绳子,伸手就抢了过来
“这绳子真好看,就归我了”
夏梦顿时急了,张着手就要往回抢,“还给我,那是我爸爸买的~”
男孩一把将她推到在地,“胡说,你连爸爸都没有,这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哈哈,小偷~小偷~”
夏梦就像没听到,眼睛始终盯着那根红绳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你还给我~还给我~”
她奋不顾身的向男孩抓去,与他们扭打一团,她眼里只有那根红绳子
夏梦回忆起那天的事,说,“爸爸走后我一直很沉默,什么事都很沉默,可那天我不知怎么了为了抢回那根红绳子我使尽了浑身解数,撕、拉、扯、咬甚至吐口水;好多年才明白我不想与父亲那仅存的微末记忆也随着他逝世而消亡”
突然一个与夏梦一般大小的男孩子也加入打斗,他替夏梦挨下了几乎所有的拳头,他也学着夏梦咬,吐口水。直到,他抢到了那根红绳子,拉起夏梦就跑
“给~”小男孩左手举起手中的红绳子,右手擦着鼻血。夏梦望了他一眼,拿着红绳子就走了
男孩追了上去,“我叫向槐序,你叫什么名字?”
夏梦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课本递给他
“二年级一班,夏梦”男孩有些尴尬,讪讪一笑,“我三班的”
夏梦没有理他,拿回课本收拾一下就走了,男孩跟着她
“你多大?”夏梦依旧没有理,“看样子我应该比你大~”
说着男孩跳在她前面,“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哥哥,我来保护你~”
夏梦眼皮都没抬,绕过他从旁边走过,男孩傻傻的跟在她后面
她依稀记得那日晚霞很美,火红的霞光,犹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拉开了柔软的帷幕,整个大地豁然开朗了
男孩没有食言,不久他就转到了一班,从此小学,初中,高中。
夏梦醉酒时说,“谁是我成长中最重要的人,向槐序必站一席。他永远都在我的记忆、生命,甚至做梦都常常梦见。在哪个一眼忘尽满是灰暗的年代里,他教会了我哭、笑、闹、造作、放肆甚至骂脏话、逃课、叛逆。我的青春就是一潭死水,可有一个很烦的人向里面扔了一块石头,泛起丝丝涟漪,使它变得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夏梦说起时,虽是醉酒可微醺的嘴角却是止不住笑意,她甚至用尔克·舒比格的一首小诗来形容他:
洋葱,萝卜和西红柿
不相信世界上有南瓜这种东西。
它们认为那是一种空想。
南瓜不说话,默默地生长着。
向槐序就如同一颗默默生长的南瓜,以纯真,以诚恳,朴实而坚韧
从那天起,他们每天一起上下学,两个人形影不离,不久又从两人行变成了三人,夏梦慢慢的~慢慢的~在变化
就这样她顺理成章的认识了向槐序的母亲,他母亲一有什么东西就往夏梦家送,逢年过节总会上门。夏梦以为是她和向槐序的关系,直到那天向槐序喝醉了她才知道一切都是刻意的。
“姐姐,妈妈问你话哪!姐姐~”夏梦被小女孩叫醒。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对她报以微笑,她的笑很有感染力,与天下母亲的笑一般无二
“你是高中刚毕业?”
“是的~”
“是西南区的?”
夏梦点点头,她笑得更加灿烂了,就这样你来我往,熟络不少,她那有些腼腆的男孩也加入了谈话,这段枯燥的旅途渐渐变得有意思
她和他们聊着,发现她与那个男孩有着共同爱好。男孩喜欢打篮球,爱看书;她喜欢喝咖啡,爱看书
是的,爱看书。无论之后的夏梦遇到怎样的人,慢慢再变化,可却始终爱安静
总喜欢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坐在地上,总喜欢昏暗的光线,捧着一本书,她要求不高,只要够安静,只要一个人
她爱喝咖啡,几乎天天喝。咖啡必须要是苦的,越苦越好,不要糖不要奶。向槐序曾问过,“这么苦的咖啡怎么喝,加点糖不好嘛?”
她回答,“加了,喝起来也是苦的,没有糖也不需要糖”
“你喜欢谁的书?”男孩问道,夏梦回过神来,“啊~嗯~弗兰茨.卡夫卡”
男孩瞬间来了精神,“是吗?你也喜欢,那个奥匈帝国,捷克德语小说家”
夏梦微笑着点点头,“城堡,变形记~”
“还有审判~”男孩打断她的话立即补充,看的出他很兴奋。
夏梦呆呆的望着他,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无礼,连忙道歉,夏梦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那你喜欢现代哪位诗人呐?”
夏梦一愣,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郑愁予”
男孩两眼放光,“是他《错过》吗?我也很~”
还没等他说完,他就看到夏梦摇摇头,眼神落寞,笑了笑,“是《生命》”
滑落过长空的下坡,我是熄了灯的流星
正乘夜雨的微凉,赶一程赴赌的路
待投掷的生命如雨点,在湖上激起一夜的迷雾
够了,生命如此地短,竟短得如此地华美!
偶然间,我是胜了,造物自迷于锦绣的设局
毕竟是日子如针,曳着先浓后淡的彩线
起落的拾指之间,反绣出我偏傲的明暗
算了,生命如此之速,竟速得如此之宁静!
自从接触到这首诗,她就会明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抄录一遍。一遍又一遍,她隐约感觉这首诗能解释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