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希望胡天香能从这个例子中,明白学会“认命”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胡天香认命了吗?
没有!她泪眼朦胧的指着老天,愤怒的大声喝骂了起来,直到她骂得累了,才茫然望向老狐狸的尸身。
“我该怎么办?”
对于胡天香而言,死亡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她本来是一只被父母遗弃的小狐狸,如果不是老狐狸收养了她,也许她根本没有机会活下来,更遑论修成人形,成为妖怪了。
她坐在老狐狸的尸身旁边,仔细想了很久,决定依照她从老狐狸口中听来的一种方法——将她的尸体埋入土中。
这种法子也是凡人发明的,老狐狸对人间的一切都很熟悉,可是唯独说到这件事,却总是略略说上两句,便闭口不谈了。
胡天香挖了一个坑洞,将老狐狸埋入洞中,之后小心翼翼填满了它。
然后,她就呆呆的坐在老狐狸的坟前,一直坐到了明月升起。
她望着不言不语的明月,想到老狐狸这些年来,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望月,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这般哭了又停,停了又哭,足足过了两个月,心绪才总算平复了不少。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胡天香在老狐狸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昂然向山下走去……
花照月听胡天香说及此处,又从桌上取来一个苹果,在手中把玩着,笑道:“看来你最后还是想开了,这就对了。常言道生死有命,你纵然在她的坟前哭死,又有什么用呢?”
胡天香点头道:“只可惜我足足伤心了两个月,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她虽然走了,但却并没有留下任何遗憾,这一点无论对于人或妖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蓝梦还颔首道:“于是你就遵从她的遗愿,到人间去游历?”
胡天香道:“那并不单单是她的遗愿,也是我一直以来所盼望的事。”
花照月好奇地道:“你下山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凡人是什么样子的?”
胡天香叹道:“我是个不幸的妖怪,如果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别人,也许眼前的一切,也不会发生了。”
胡天香第一眼看到的凡人,叫做张丰月。这名字很有三分雅意,是不是?
可是张丰月的人,却一点也不雅。因为胡天香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出恭。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是要出恭的。可是当一个男人在林间出恭时,正好被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看到,那么他除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之外,很难再有别的想法了。
却说那一天,胡天香从山中走来,途经山脚的下的一处密林时,突然听到一阵响动。
她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男人,动也不动的蹲在林间。
“喂,你在干什么?”
胡天香说起人话来,不但动听之极,而且颇有一种销魂噬骨的味道。这是她从自己和老狐狸多年的谈话中学来的,老狐狸告诉她,世间的美女大多都是这样说话的。
那男人听到胡天香的话,回头一看,这一看可了不得,几乎将他的魂魄都惊得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子,正当他呆呆的盯着她的脸,感叹着天地造物,如此神奇的时候,胡天香施施然朝他走了过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正在做什么事,急忙大声道:“别……别过来!”
胡天香微微一愣,应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那男人趁着她说话的空档,急忙提起裤子,飞也似的逃出了林子。
“奇怪,他刚才究竟在做什么?”
胡天香喃喃自语了一番,决定追上去问个明白。
那男人惊慌逃窜之际,见胡天香追了上来,觉得更加尴尬了。
“喂,你不要怕,我是好人。”
胡天香指着自己,接连不断的说着“好人”,可是那男人却像是看到了十恶不赦的强盗,一溜烟似得逃向了山下。
只可惜他无论逃的如何快疾,始终也逃不出胡天香的追赶。只见胡天香微微一笑,脚下顿时生出一道微风,顷刻间将她送到了那男人的身旁。
“喂,你不用跑了,因为你一定跑不过我的。”
胡天香在那男人的肩头一拍,登时吓得他魂飞魄散。这女孩子看上去柔柔弱弱,腿上的功夫倒真不简单。
那男人苦着脸,对胡天香拱了拱手:“姑娘,在下刚才不知道你途径此地,冒犯了你……”
胡天香疑惑不解的道:“你冒犯了我?你倒说说,是怎么冒犯了我?”
这种话怎么能说的出来?那男人急的抓耳挠腮,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决定对她坦白。
“我……我刚才在出恭。”
这下胡天香明白了,出恭的意思即是方便,这件事老狐狸早就对她说过。可是他怎么会口口声声说冒犯了自己呢,这是怎么回事?
胡天香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只好对那男人再三盘问了起来。只可惜那男人不管怎么解释,她还是听的云山雾罩,不知西东。
“哎,我初到人间,很多事自然弄不明白,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胡天香自己对自己解释了一番,朝那男人道:“我叫胡天香,是从外地来的。”
那男人喘了口气,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小声道:“在下张丰月。”
“张丰月,你的名字真好听。”
胡天香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这人的身材很矮,矮的几乎和十几岁的顽童差不了多少,但当他终于不再紧张,迎着胡天香的目光,和她平平对视的时候,整个人身上攸忽间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气息。
胡天香马上被他身上这种男子独有的气息吸引住了,这人虽然身材极矮,样子也不怎么样,但却好像很特别。
她想了一会儿,实在说不出这人特别在什么地方。因为她到现在为止,只见过一个人。
“也许凡人都是这个样子,只是我少见多怪罢了。”
胡天香又和张丰月闲聊了一会儿,从他口中得知,离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市镇,那里不但有很多的人,而且还有很多的新鲜玩意,当下便央求他,带自己到那里去。
面对着这么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孩子,张丰月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他本来就是独自前来登山闲游的,现在有了这样的美人相伴,无论到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现在只希望胡天香赶快将刚才的那件糗事忘掉,以免日后提起来,令他随时感到难堪。
所以这一路上,他搜肠刮肚的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笑话,对胡天香讲了个遍。
这些笑话对胡天香来说,有很多她是听不懂的。但她还是笑的很开心,毕竟她甫一到了人间,便认识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朋友。
黄昏时分,他们到了那个叫做‘喜来镇’的镇子。
夕阳洒满了整个小镇,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单身独行,在街道上的摊子前左瞧右看,实在是说不出的惬意,说不出的悠闲。
胡天香走到一个摊子前,随手拿起小贩面前的陀螺:“这个怎么玩?”
张丰月接过陀螺,详细的将抽陀螺的方法告诉了她,又为她演示了一遍。
正当胡天香一下子将陀螺抽起,高兴地欢呼大叫之际,那小贩板着脸道:“你们到底买不买?”
胡天香陡然想到,老狐狸说世上的一切东西,都要用一种叫做“钱”的东西来买的。
可是那东西是什么样子呢?胡天香正自犯愁,张月丰从钱袋中取出了几个铜板,随手扔到了小贩的面前。
然后,他捡起地上的陀螺,放到了胡天香的手中:“送给你。”
胡天香的眼光并没有在陀螺身上,而是在张丰月扔出的铜板上面。
“原来这就是钱。”
胡天香暗自记住了铜板的样子,等到他们又来到一个摊子面前时,她装作毫不经意的样子,弯下腰在鞋子上轻轻拂了拂上面的尘土,借机在地上抓起了两根杂草。
“你喜欢吃糖葫芦吗?”
张丰月指了指从身旁走过的小贩,胡天香朝那小贩看去,但见他扛着一根茅草包裹着的木棍,上面插满了一串串红色的东西。
“喜欢。”
胡天香这次不等张丰月取钱,悄悄对袖中的杂草吹了口气,那两根杂草瞬息间化成了两枚铜板。
她笑盈盈的将铜板递到小贩的手中,学着旁边两个小孩子的动作,将糖葫芦放到了口中:“好甜!”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胡天香依然兴致不减的在镇子上逛着。可是张丰月却实在累的受不了了。
“胡小姐,你看这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
他本来想说我们是不是该“分手了”,但话一出口,却又发现这三个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
天黑了就要吃饭,还要休息,胡天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明白了张丰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