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将军没有令花照月失望,他像先前一样,召来了那浓眉怒目的大汉,令他去取来了一坛酒。
那大汉这次来去的时间,比上次快了一半。
花照月刚刚对白将军说了两句感激的话,那坛酒已摆在了她的面前。
“快开始吧。”
望着那大汉离去的背影,花照月一掌拍开了酒坛上的泥封,对着坛口喝下了一口酒。
白将军看着她喝酒的动作,那张苍白的脸上,再次有了笑意。
“传说上古之时……”
白将军第一句话出口,花照月立时打断了他:“你们说故事的时候,能不能换一个说法。为什么每次一开场,都要用‘传说什么什么时候’,‘传说什么什么地方’这句话?”
她一面埋怨着,一面喝着酒,继续道:“你为什么不干脆用佛经中那句‘如是我闻’,岂非显得更加像是在讲故事?”
白将军凝视着她孩子般的笑容,苦笑道:“所谓如是我闻,意思是说这件事我亲自听来的。但我要说的事,却是我听别人转述而来。”
花照月继续喝着酒,不耐烦的摆着手道:“好了,好了。再这么啰嗦下去,故事讲到明天也讲不完。”
她越是摆出这种蛮不讲理的样子,白将军好像越是顺着她的意思,也不知是因为有求于她,还是缘于别的什么原因,连一点不满的神态都没有。
白将军的故事是这样的:上古的时候,神农氏为研究医药之道,曾尝遍百草。在他以身试药的过程中,多次食用了有毒的草木,天界的太上老君被其诚心感动,当即将自己刚刚从八卦炉中炼成的一件宝物——“回春镯”赐给了他。
这“回春镯”是老君采自天地初辟之时,宇内春生之气,所化育的东方乙木之精,所炼化的宝物。神农氏得了此宝之助,最终得以将普天下的百草尝遍,并遗下了名传千古的《神农本草经》。
后来,神农氏荣登天界,听闻蚩尤作乱,与轩辕争夺天下,当即将此宝赠予即将下界助战轩辕的玄女,并且嘱咐她,要她在人间为这件宝物找到下一个主人。
玄女倚仗“回春镯”,在战阵上曾救助过无数军士。自此之后,这件宝物的声名便不胫而走,成为了玄门中人人欲得的一件异宝。
再到后来,玄女归天而去,她临行之际,将“回春镯”赠给了玄女派第一代掌门。从此,拥有回春镯的人,也就是玄女派的掌门人。
花照月听完白将军的故事,马上愣住了。
她自言自语的道:“原来回春镯竟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既然它是掌门的信物,她怎么会在我下山的时候,随随便便就交给了我?”
白将军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花照月回过神,猛然道:“你是说那些正道中人,想要借‘回春镯’,是想要对我玄女派图谋不轨?”
她一言方出,旋即又摇头道:“不会的,那些正道中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白将军叹息着道:“也许他们的确不会做这种无耻的事,可是你若知道了他们借这件镯子的目的,想来也就不会借给他们了。”
花照月道:“你说吧,我在听着。”
白将军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长春谷?”
花照月摇了摇头,白将军道:“那么长春子这个人,你想必是知道的。”
花照月还在摇头,她忽然发现,对于玄门中的事,她知道的实在少的可怜。那些她曾看过的师门典籍,所记载的大多是数百年前的往事,这些事早已随着时光,化作了昨日烟云。
白将军道:“我昨天隐身暗中,听到那些正派之士说,要到长春谷中,去请长春子来对付我……和我的那位帮手。”
花照月不解的道:“这里的正道之士众多,足以对付得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请这个人?”
白将军仰天叹道:“这只因为他们误以为我的那个帮手……”
说到了那个人,白将军沉吟良久,才继续道:“那个帮手在我身陷重围之时,献身为我解除了围困。他临敌之际,所施展的种种神奇法术之中,有一种十分怪异,这法术一旦施展开来,环身百步之内,便会生出一股‘死气’,任何人只要被这种死气沾染,即刻会变得周身疲倦,道力全无!”
花照月眨了眨眼睛,颔首道:“我明白了。所以在场的任天鸿一看到这种情形,马上想到了我的‘回春镯’。”
白将军道:“‘回春镯’乃上古圣器,任天鸿自然知道,它是足以克制我那朋友的术法的。可是要想将‘回春镯’运转如意,还需要极为高深的道法,和同属‘春生’一脉的道元之力。”
花照月接着说了下去:“于是他们又想到要去长春谷请那个什么长春子,是吗?”
白将军道:“不错。”
花照月突然道:“我还是想不通。”
白将军道:“你说。”
花照月道:“第一,这件事既然是任天鸿想到的,为什么他不亲自来见我?第二,即便那长春子当真法力高强,又有‘春生’之属的道元之力,难道他一定能使用‘回春镯’吗?”
白将军道:“任天鸿之所以不来见你,是因为他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他既不愿骗你,又不愿正道中人在此战之中失败,所以他只有选择避而不见。”
花照月喃喃道:“骗我?他骗我什么?”
白将军肃然道:“你可知道,‘回春镯’若是用来救治生灵在,自然是毫无破损之虞的。但如果用来克敌制胜,而施展之人的法力不足,被对手趁机将毁去了镯内的‘回春法阵’,会有什么后果?”
花照月好奇地道:“什么后果?”
白将军一字字道:“阵毁镯亡,再也无法修复。”
花照月失色道:“真的如此严重?”
白将军长长出了口气:“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那些正道人士对此事只字不提,怕的就是你不肯将镯子借给他们。”
他转过身去,淡淡道:“至于你是不是还要将‘回春镯’借给别人,那就是你的事了。”
晨雾弥漫,大道苍茫。
花照月顺着大道,回到了黄泉客栈的门前。
门前站着很多人,无量尊者和度空和尚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他们一看到花照月,立时迎了上来。
“花小姐,你没事吧?”
“花小姐,那邪魔有没有为难你?”
花照月面对着大家的嘘寒问暖,懒懒的摆了摆手,推门走了进去。
风四海坐在厅中,花照月看到他的第一句话是:“任天鸿在哪里?”
凤四海摇头道:“这人行踪飘忽,一向只有他找我,我从未找到过他。”
花照月点了点头,很快说出了第二句话:“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凤四海笑了起来:“你跟白将军出去了一夜,大家都在为你担心,你却还有心思吃东西,佩服,佩服!”
花照月道:“吃饱了之后,最好有一张床,一张又大又舒服的床。”
这时候,度空他们从门外鱼贯而入,争相对花照月问道:“花小姐,你真的没事?”
花照月苦笑道:“你们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一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度空念了声佛号,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开口道:“既然花小姐累了,这便让她休息吧。反正长春先生两日之内便要到了,届时我们再来商议借宝的事也不迟。”
就这样,花照月在大家都注视下,饱饱的吃了一餐,又走进凤四海为她准备的客房,美美的睡了一觉。
花照月醒来的那一刻,一阵如同炸雷般的笑声,正好远远传入了她的房间。
“风老板,你一定想不到,我们又回来了吧。”
这人的声音很熟悉,花照月略一思索,已经想起了此人是谁。
阴无生——这个昨晚前来闹事的恶鬼,怎么还敢到这里来?难道他不知道,此时的黄泉客栈中,有很多正道之士集结在此吗?
花照月即刻翻身下了床,快步来到了外面,从楼上向大厅中望去。
只见阴无生和昨天那个将他唤走的“千里追风鬼”郭风,并肩站立在一处,正朝着迎面而立的凤四海拱手为礼。
凤四海道:“阴先生此来,还是要打风某客栈的主意吗?”
阴无生打了个哈哈,摇头道:“对阴某来说,一间客栈能值几何?我兄弟此次前来,是为了求见昨夜的那位姑娘。”
凤四海道:“阴先生和那姑娘相识?”
阴无生大笑道:“目下虽不相识,但以后却说不定。”
郭风道:“风老板,请那姑娘出来吧。”
他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不久之前,有人传讯给度空大师他们,白将军又现踪迹,现下已被正道中人暗地里盯上了。他们此刻想必已经离开了这里,去汇合正道大军了。所以你用不着拖延时间,等到他们回来。”
凤四海打了个哈欠,有意无意的向楼上望了一眼,摇头道:“那姑娘此刻正在睡觉,两位如是无事,不妨等她醒来,看她要不要见你们。”
郭风笑吟吟的道:“风老板倒是怜香惜玉的很,只可惜我弟兄却没什么耐心,还是由在下自行去请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