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四海道:“不敢。不知道尊客有什么问题,可以让在下效劳的?”
那人笑了笑,问道:“我只不过是想问问风老板,如果有人看上了这里,想要让风老板割爱,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
风四海道:“阁下对我的客栈感兴趣?”
那人摇头道:“莫忘了我是鬼,要你这酒楼有什么用处?”
风四海道:“这么说,是有人请你来的?”
那人微微一笑:“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你只需回答,卖还是不卖?”
风四海反问道:“不知道你能开价几何?”
那鬼傲然道:“三千两。”
风四海眨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银子?”
那人忽然怒道:“难道你以为,这种客栈值得三千两金子?”
他怒发之际,周身戾气霍然而散,直将整个厅堂,映得漆黑如墨。
店小二站在风四海的身后,被戾气所侵,猛的一个机灵,失声叫了两声,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风四海冷然而立,缓缓伸出右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圈子,大厅中登时泛起一道道亮光,将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日。
那人肃容道:“果然是道门中的高人,这种‘绘日成象’的法门,我已有近百年没有见过了。”
风四海道:“你究竟是什么鬼?”
那人大笑了三声,朗声吟道:“天都峰上寒烟翠,落日峡中暖溪红。若问某家生身地,寂灭洞内荡魂钟。”
一直端在在一旁的花照月听到这里,心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忖道:“他就是《九幽名鬼录》中所记载的荡魂鬼——阴无生?”
风四海淡淡道:“原来是阴先生,真是失敬,失敬的很哪。”
那人站起身子,木然道:“你既知道我的来历,还是不肯把这家酒楼相让吗?”
花照月凝神而思,将从师门典籍中看到的《名鬼录》里,所记载的“荡魂鬼”一篇,迅速回忆了一番。
“荡魂鬼者,生于天都峰落日峡中寂灭洞内。相传千载之前,有仙人于洞中修炼,其后飞升之时,遗下一钟,名曰荡魂。又八百年,凡人阴无生偶至此洞,遭野兽所噬,自从魂魄入于钟内,修炼百年,终成鬼魔。”
在她仔细回忆着关于荡魂鬼的记载时,阴无生始终笑而不语的望着风四海的脸。
过了一会儿,阴无生轻声念道:“荡魂一至,有死无生……”
他来来去去将这两句话念了几遍,花照月的耳畔似是传入了阵阵轰然大作的钟声,不由得全身一震,急忙收摄心神,向舌尖上重重咬了两下,才脱出他“荡魂”之法的影响。
“怎么样,你此刻还是不肯吗?”
风四海突然笑了,他摇头道:“不肯。”
阴无生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正自准备再次作法,风四海忽然欺步向前,一掌击向了他的前胸。
阴无生亢声笑道:“好,好!想不到风老板非但术法精深,拳脚上的功夫也不弱。你既有如此雅兴,我就暂且不用荡魂之术,让你活动一下筋骨。”
他转头对身旁的三人喝道:“你们还坐着干什么,莫非是死的太久,连生前所学的功夫都忘了吗?”
那三人齐齐应了一声,当即起身来到风四海的面前,站在最中央的那个人,冲着他拱了拱手,笑道:“原来风老板也是个习武之人,这下可好了。咱们兄弟三人,昔年也曾并肩闯荡江湖,会过不少高手。现下虽是鬼身,但旧时功夫,倒还记得一二,咱们来亲近亲近吧。”
风四海与那三人迎面而立,瞧着他们脚下不丁不八的站势,立时看出了这三人生前在武学上,有着一定的造诣。
当此之际,突听得楼上一人道:“老板,要打架吗?”
花照月闻声望去,但见一个人从楼梯的转弯处,正自摇摇晃晃的走下来。
这人颤巍巍经过花照月面前时,满身的酒气登时冲入她的鼻子,花照月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
这人的身材不高,体格也算不得健壮,尤其是他醉眼朦胧的神态,使得任何人见了,都看得出这是个常年泡在酒缸里的醉汉。
那三人看到阿六醉醺醺的样子,忍不住一起大声笑了起来。
风四海摸了摸鼻子,微笑道:“阿六,你喝成这个样子,连站都站不稳,还能打吗?”
阿六打了个饱嗝,憨声憨气的道:“打,当然能打!谁欺负我们老板,我就打谁!”
他一面说着,一面卷起袖子,吃吃的道:“来……来,你们……谁先来!”
站在中央的人,对着旁边一个胖子挥了挥手。那胖子即时走上前来,站到了阿六的对面。
阿六傻傻的笑了两声,猛然将身子一伏,脚下向前猛冲了两步,向胖子的腹部撞了过去。
眼看那胖子猝不及防,将要被阿六撞个满怀,不料他只是微微一笑,把腰扭了一扭,阿六便撞了个空。
“这醉鬼人长的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哈哈……哎哟!”
那胖子洋洋得意之时,只见阿六冲势未减,足下陡然一个飞腿,正正踢在了他的膝盖,将他踢得跌倒在地。
“这叫做‘汉钟离头顶黑心汉,铁拐李脚踢猖狂鬼’。”
阿六一招击败了胖子,笑吟吟的回过头,对身后的风四海点了点头。
站在中央处的那鬼,咬了咬嘴唇,对身旁的那个瘦子喝道:“你上!”
那瘦子微一颔首,大踏步来到阿六的对面,指着他的脑袋:“你刚才使得是不是醉拳?”
阿六打着饱嗝,懒洋洋的道:“我刚才用的是醉脚。”
花照月瞧得出阿六存心要激怒对方,突然接口道:“除了醉脚,你还会什么?”
阿六想了想,猛的向前喷了口气,直将对面那瘦子呛得倒退了三、五步,才稳住身形。
“醉气!”
花照月大笑道:“醉气?以我看你这股气未必能将人熏醉,只能把人气死。”
那瘦子大喝一声,迎面打出一拳,阿六刚刚踉踉跄跄避过这一招,他忽而旋身一转,顷刻间到了阿六的后方。
值此之时,阿六周身空门大开,那瘦子举起拳头,恶狠狠向他脑袋上砸了下来。
阿六吐气开声,身子一软,竟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堪堪躲过了那瘦子的重击。
“呕……”
那瘦子正准备出腿横扫,阿六将口一张,发出了一阵难听的作呕之声。
那瘦子恐怕他当真呕了出来,将秽物吐在自己身上,急忙倒退着向后掠去。
阿六拍了拍胸口,不急不缓的站了起来:“对不住了,刚才在厨房喝的太多,一时没忍住,真是不好意思。”
风四海在失声大笑之余,眼睛一直盯着阴无生,以免他暗中施展荡魂之术,使阿六陷入失神的状态。
这时候,站在瘦子身后的那人走了过来。
他对瘦子努了努嘴,示意他退开之后,朝着阿六拱了拱手:“小子,瞧不出你年纪轻轻,倒是身怀绝技。我叫丘百万,生前江湖人称‘丘财神’,你最好记得我的名号,以免到了阎王老子那里,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阿六故意不去看他,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喃喃道:“百万、千万、亿万……”
他数及此处,猛然回头道:“老板,亿万之后是什么?”
花照月不待风四海答话,抢着道:“到了亿万,也就不必数了。因为一个人若是真得有了亿万之资,无论怎么花,也是花不完的,又何必数它呢?只有那些号称百万、千万的人,才喜欢到处招摇,拼命炫富。”
阿六恍然大悟道:“是极是极!那些号称百万、千万的人,如是和真正的豪富比起来,倒真的的确是不入流的货色。”
他将丘百万狠狠调侃了一番,接着又道:“丘大财神,你身娇肉贵,我是下贱小人,等下我若伤了你,你可别怪我。”
丘百万怒道:“你敢消遣我?”
阿六自言自语的道:“下雨天逗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呼”的一声,丘百万盛怒之下,如同疾风般冲至阿六的面前,一招“横扫千军”,抬脚向阿六的腰间踢去。
阿六轻轻一跃,避过他的攻势,从他的身前绕到身后,接连攻出三拳,将他逼得一直退到了胖子的身旁。
花照月眼见阿六这三拳施展开来,快若闪电之余,却又不失力道,当下翘起拇指,大声赞道:“好!”
丘百万听了花照月的赞赏之声,心下更怒,他旋风般踢出两脚,然后又分别在阿六的中门、腹下攻出几拳,将阿六迫退数步,接着双手环抱,摆出了一副武学宗师的架势,淡淡道:“你还能支持得了几招?”
阿六苦着脸道:“你是武学宗匠,我是三脚猫功夫,还能挡得住几招?”
他口中虽然这么说,可脚下却一顿地面,凌空跳了起来,双全呼呼作响,同时打向了丘百万的面门。
丘百万闷哼一声,当下不闪不避,探手向空中一抓,将阿六的双拳抓在手中,冷笑道:“躺下吧!”
阿六很听话的躺下了,只不过他在倒地的一瞬间,快捷无比的抓住了丘百万的脚踝,轻轻向上一举,将他掀得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