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冉摸着嘴唇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他说什么?原谅我了?
他亲我还有理了?她抚着胸口,极力压制着内心想将他一脚踹至河塘的冲动。
丝毫忘了她欺骗在前方才还为理亏赔罪之事。
裴子翊负手而立,一脸君子坦荡荡的斜睨着她道:“走吧。”
“去哪?”崔冉不解道。
“如果你想活到明天让那些贵族为你做主,就跟我走。”说罢,转身向前走去。
崔冉没有立马跟上,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想清他话中含义,她的叔父崔旭那一家子怕是已有害她之心。
当她想清楚时,裴子翊的背影正好步入了一个转角,一眨眼便不见了,崔冉大叫不好,连忙小跑追了上去,哪料步入他消失的转角时,只见高大的身影正挡在那里,停步不及,猛地撞在那背影的脊梁骨上。
崔冉吃痛地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而始作俑者似乎对此毫不知情道:“走快些,下次我可不会等你。”
呸!崔冉捂着鼻子站起来,哭丧着小脸想道,什么原谅我都是假的!估计让我撞他吃痛才是真!
前世常听人说,眦睚必报裴小郎,最是阴险狡诈,世人诚,不欺我!
似乎感觉到了身后人儿的不满,他脚步一顿,索性转过身来:“崔氏阿冉,是你求着要我一诺,而如今我帮着你竟是错了?”
崔冉瞳孔一怔,连忙将捂在鼻子上的手放下来,跑上前道:“子翊愿帮我,是我之福。”
他面无表情地垂目看着她:“那你方才不满瞪着我是何意?”
这绝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是现在崔冉依附求着他,只好再度赔笑:“天光太暗,子翊一定是看错了,小郎助我良多,阿冉又岂是那种不识好歹之人。”
这时他的唇角才扬起一抹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阿冉当真是一个聪慧的。”
崔冉抿嘴一笑:“自是,自是。”
盯了她一会儿之后,裴子翊转过身一边走一边问道:“阿冉,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这大半夜的她能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最想去得莫过于去客栈睡一个舒服觉,然而对于现在的局势显然是一个妄想。
崔冉摇了摇头:“无。”
“那就随我去吧。”他们走进一处院落当中,静雅的院子里有珠光从屋中透出来。
裴子翊推开房门走进去,只见两个丫鬟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一听响动便立马被惊醒坐了起来,一见是自家的小公子顿时松了口气,撑了一个懒腰笑道:“小公子,你回来了,奴婢们可想死你了。”
哪知平时总是痞气十足的小公子此时像变了一个人,同样是笑,眼底却是一片疏离,不见愉悦,让人一看便心生畏惧,她们互相看了一眼便起身站到一侧,施了一礼:“公子。”
裴子翊唇角微扬:“出去吧。”
“是。”婢女们如释重负地跑了出去,他身上那不经掩饰的气场,让她们感觉压抑,连呼气吸气都不怎么敢。
她们跑出去之后,裴子翊解开腰带脱去外袍道:“进来吧。”
崔冉见他脱得如此自然,情不自禁咳嗽了一声,但还是走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就在门刚刚碰上的时候,裴子翊拿起另一件红色衣袍的手指一顿,唇角扬起了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
一看这表情,崔冉就知道他想歪,连忙将门打开,结结巴巴道:“我是怕风从门外面吹进来把你吹凉了……”
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崔冉索性不解释了,走进去一屁股坐在大圆桌边的凳子上,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旁若无人的打量着房子的构造。
突然一张毛毯搭在了她的脸上,眼前蓦然一黑。
“别东瞧西望的,抱好毛毯,走吧。”此时的他已经换好了平素里长穿的红袍,一颦一笑之间皆是倾城色。
崔冉将头上的毛毯拿下来,抱在怀里,皱起了眉:“裴子翊,你到底是要去哪里?”
他微微一笑,伸手理了理她乱了的发丝:“问那么多干嘛,信我就是了。”
她的瞳孔一怔,然后唇角缓缓荡起一抹笑容:“好。”
在这样一个风雨将来的夜晚,不管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崔冉还是若无其事将她护与身后的裴子翊,他们都是拿命在赌。
崔冉抱着毛毯跟着他出了门,两人走到马圈之中牵出了一匹棕色的汗血宝马,裴子翊亲切地摸了摸它的鼻子:“阿焰。”
高大的骏马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回应他的呼唤。
崔冉看着其乐融融的一人一马,眼眶有些湿,抚摸上马背的手指也微微的有些颤抖,当年带着裴子翊就是骑着它独闯卫儴军营之地。
片刻之后,他翻身上马,动作敏捷熟练,转即伸手道:“阿冉,上来。”
崔冉没有回应,而是站在原地神情恍惚地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火光漫天的夜晚,俊美的他在纷纷乱乱的人群中骑马驶过她的身边笑道:“你便是那陪着卫儴出生入死的妇人?可愿与我走?”
那时候的崔冉还是一个妇德放床边的愚痴妇人,立马皱眉大喝道:“我乃有妇之夫,由不得你如此轻薄!”
他唇角的笑意更深,年近三十的他少了几分妖娆多了几分成熟:“那你在卫儴身边可快乐?”
她的微怔,不等回答,北魏的士兵已经追了上来,他俯身在她紧皱的眉间轻轻一抚:“妇人,珍重。”
回忆到这里,崔冉的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划了下来,裴子翊被吓了一跳,从马上跳下来道:“阿冉?”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睛里进了沙子,揉掉就没事了。”
伸手拉住缰绳,准备翻身坐上去,裴子昂的眼底拂过一丝笑意,伸手搂着腰将她抱了上去,见她坐稳,自己才拉着缰绳,翻身坐在了她的身后。
“阿冉,可坐好了?”
她点了点头。
他便驾驶着马匹从侧门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