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扬。”崔冉胸膛一挺,笑容温柔道:“无谓的,我今日来也不过是祝贺妹妹大婚之喜,你们莫要紧张了。”
只是?
崔扬在心中冷笑道,当真若是恭贺阿燕,那她这排场和风头未免排得太大、出得太多了。
“不是我不认小姑,是我的姐姐当真已死。”崔扬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都是儒雅。
面对他的不承认,崔冉也并不恼怒,身姿悠扬的施了一礼:“话随便你说,但是家谱上的白纸黑字,谁也改不了。”
他冷冷一笑:“那小姑可要去我崔府翻家谱?若我乃宝贝姐姐上面没有死,我就承认你是崔冉阿冉如何?”
族长亲口说过崔氏阿冉在家谱已经被定为了死亡。
崔冉淡淡一笑:“悉听尊便。”
“那明日巳时,崔府门前见,如何?”他抬起头望向满座的宾客:“明日大家也一起来做一个见证,免得说我们崔府仗势欺人,欺了这势单力薄的小姑。”
见有热闹可看,众人立马应下了。
裴子翊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崔扬:“对,阿冉,你莫要怕,你若真是清河崔氏的嫡长女,这满座的权贵都会为你做主的。”
裴俊的眉头一皱:“裴子翊,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这愚蠢的弟弟平素里荒唐就算了,此时竟是连该站在那边都看不清了吗?
“一直都是我在说话,大兄才发现?”仿佛没有看出他的愤怒,弯着迷人的凤眼,宛如一轮月牙。
他立在崔冉的身边,头顶上的吊式烛台上的灯火淡淡的洒下来,那一袭白袍的少年双手拢于袖中,无比的随意,却又清贵无双,宛如仙人临世,不可攀附,不容忽视。
此时,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与记忆里完全不同的美少年。
同时也让不少中年权贵眯起了眼睛,这裴子翊真当是一个有心计的,如此风华,竟能隐藏这么多年,也不知在图谋些什么。
他的不凡,裴俊也发现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贵与自信,不仅是自己,甚至是在座的权贵都逊他多矣!可那又如何?自己才是长子!
“裴子翊!”他怒吼道。
裴子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无畏惧,反而出声提醒道:“大兄,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还有诸多宾客在场,勿要给家族蒙羞。”
“子翊今日多有冒犯给大家陪个不是。”话虽如此,但脸上不见一丝愧疚之意:“小姑千里迢迢而来,莫要因我扫了兴致。”
说罢,转身提步往侧门走去,众人望着那风华难掩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今日的小郎和平时不同呢。”一个小姑脸蛋红扑扑地说道:“英俊的让人不敢看了。”
“就是。”一个小姑连声附和:若子翊平时就以这样的风华向我求娶,我肯定会答应的,管他是不是长子呢。”
“哼,我明日就叫子翊给我下聘礼。”
“子翊喜欢的我!哪是你这个老女人!”
“呸,他还叫我闺名呢!明明爱慕的是我!”
殊不知,她们其实从来都不曾入过他的眼。
裴子翊离开后,裴俊也怒气冲冲地进了婚房,而崔冉的身份证实也定在了明日,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便就散去了。
“姑子,是个有血性的!”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向她竖起了大拇指:“那申青你骂得太好了!哈哈!”
说完便大笑着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崔扬温温柔柔的看着她笑道:“崔氏阿冉,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你又何必再偏执呢?”
她灿烂一笑:“那阿扬你又可知,不是你的就不要随便拿,拿了也留不住。”
崔扬冷哼一声,广袖一挥,转身而去,与此同时,她也转身从大门走了出去,殊不知所有人的目光都跟在她的身后。
这美貌小姑也不知能不能活到明日,当真可惜。
崔冉走出大门,踏着皎洁的月光,走过挂满书画的长廊,行至幽静的丛林,不远处是静谧的池塘。
只见池塘边,微风里,月光下,站在一个身姿清瘦白衣少年,他负手站在池塘边,抬头仰望着远方的明月,神情有些落寞。
崔冉放慢脚步,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唤道:“小郎。”
他没有回头。
崔冉又喊了一声:“子翊。”
他的长睫倾覆而下,唇角荡起一抹笑意:“小姑,子翊答应你的都已经做到了,你还来干什么?”
称呼之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远,显然还是没有原谅她的欺骗与利用。
崔冉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抿了抿嘴唇道:“我那时是真的舍不得小郎。”
“崔氏阿冉!”他是真的动怒了,收回衣袖,眉头微微拧着:“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当真我裴子翊在你看来就是这般和善可欺?”
“不是的不是的。”崔冉连忙赔罪:“阿冉也是没了法,才会出此下策的。”
“崔氏阿冉!这是汉城!不是你可似一只狡兔,说走就可走的建康!在这里,你只是一颗种子,无论开出什么果,都由不得你退!”
他向她逼近了一步,目光如剑:“倘若我今日不帮你,你可知你以后当承担多大的风雨?你这颗种子,怕是还没发芽,便被淹死在了泥土里。”
“我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不得不要一个承诺。”她抬起头,笃定地望着他的眼睛:“裴子翊,你千金一诺,我从来都知道。”
天边流云浮动,遮着银月,光暗一点儿一点儿淡去。
“你到底是何人?”阴暗的月光下,他倾身将她靠近,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这种处处被人看透的感觉,很不好。”
崔冉往后退了退:“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他大笑起来:“一个处处不信我的小姑,居然说她是我的朋友?崔氏阿冉,真当以为我裴子翊是傻子不成?”
“不是的,我是……”崔氏阿冉急忙摆手否认,哪知,嘴唇刚张,他的唇便覆盖了上来,舌头顺着齿间的缝隙与她的小舌缠绕。
这一刻,崔氏阿冉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她瞪着大大地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地俊颜。
此时,银色的月光再次铺洒在大地上,投射在他的紧闭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着淡淡的阴影。
倏然,他松开了嘴,缓缓站直身子,将目光投向平静的水面:“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