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机轰鸣,船只在泛着波涛的大海上前行,被冲刷的颠簸摇晃;人蜷曲着睡在床铺里,那感觉简直像是睡在摇篮中。不过我所选择的床铺似乎朝向不太对,摇篮实在不应该像这样头脚颠摇......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做到真正入睡;或许也只是为缓解晕船,提供一个相对较好的环境。
昏沉间,我感觉到在黑暗中有人进入了舱房;他好像是来找人的,而距离舱门最近的床铺、此时睡的是小梁,来人上前唤了两声,不过对方的状态显然并不如何好,半天也没能给出任何的回应。
于是...,来人便再找上了我。
没有任何波折,其实随着对方到来,我便已经从昏沉的浅睡中慢慢苏醒。所以当他靠近到床铺近前时,我已经很自然的座起了身。
“去舵楼值班...”来人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又冷淡的说到。
“舵楼?”
疑惑,我并不知道舵楼是在哪儿。不过也很快在对方的解释下了解到:舵楼就在最靠近船头的那一侧,自己只要上了二楼就知道了。
留下这些话,来人便先一步离开了。
我从床铺里爬出来,起身感受了下自己的状态,感觉还算可以;虽然吐过一次,但至少此时的思维还算清晰,于是我伸手扶着周围、身形踉跄的向着房间外走去,借助手机屏幕的光亮照明,其间也看到了上面显示的时间:正是晚上十点多钟......
颠簸、密闭的环境以及晕船伴随的眩晕,让人的时间观念完全紊乱,自以为昏昏沉沉的躺了很久,实际上一看时间才发现,也只是过去了三个钟头。
爬上一截斜竖得几乎垂直的铁楼梯,来到二楼;舵楼的位置正如那人之前说过的一般,一目了然。
因为空间不大,船上建筑的二楼主要就分为两部分,朝向船尾这边的是和下面一样的睡觉间,而且位置和楼下一致,算是上下对应。而朝向船头那边的,自然就只剩下舵楼了。
船只还在航行,这让人感到无休止的摇晃与颠簸,尤其是当我来到二楼,因为距离水面更高,从视觉上给人更大的冲击。
说实话,仅仅是此时的我,面对大海、还没有如何清晰的认知与恐惧;而我也并非是什么旱鸭子。
但无论如何,你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去尝试尝试大海的滋味;于是我紧紧的抓着旁边栏杆,动作畏畏缩缩的走过了这段还不到十米的走廊。
出于环境因素,敲门在这里只能是神经质的表现,而当我推开小门进到舵楼时,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值班了。
两个老船员,年纪看上去分别是三十来岁、和四十来岁;见我进屋,也只是打了声招呼,便叫我在一旁待着。
而相对的,起来这么一会儿,也只是走动了几步、吹了阵晚风,身体的变故却再一次出现了征兆。
靠在一旁也不多话,期间听两个老船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因为用的是方言,我翻来覆去的也没听懂什么,最后反倒是将精力越来越多的转移到自己的身体上。
眩晕感冲击着我的大脑,呕吐的欲望再也难以抑制;起床不到半个小时,我又一次吐了。
不过,这次相对而言感触较深的是、身边多了两个人;而当我双脚瘫软的、扒着船窗往外吐的时候,一旁那位三十来岁的老船员也是上前拍打着我的后背劝慰到:“吐吧,没事儿...,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过个三五天就好了。”
在一旁,正在负责驾驶的老船员也是在这时抽出空来,取了瓶纯净水递给我,说是让我漱漱口。
有过之前‘交易纸巾’的经历,以及上船后老船员们所表现出的冷漠和嘲弄;这一刻,我似乎深刻的体会到眼前这一瓶水所代表的意义,所以当接过它的时候,心里面感激的情绪居然是那么的清晰。
用水漱了漱口,吐完之后人果然变得舒服了不少,不过身体也因此感到十分乏力;于是我继续靠在一旁发呆,而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又接连吐了两三次,直吐的浑身没力,几乎是要瘫倒在墙角边。
最后,还是在两位老船员的帮助下,才找到一个矮凳子在一旁坐下;不过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就此遏制。
晕船的状态一直在持续,靠坐在墙角,两个老船员时不时的会半劝慰、半调侃的跟我说上几句话,其间我也问他们:像自己这样的晕船症状,一般会持续多久。只是得到的回答,却实在是叫人高兴不起来。
用两人的话来说,晕船这东西也是因人而异的;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个月的也是它。
......
饶了我吧...
这才半天功夫,自己就被晕船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得到这样的答案,我彻底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兴致。而且晕船的症状,似乎还在进一步的恶化。
如果说把晕船比喻为醉酒,那么之前我应该就算是醉了,虽然难受,不过程度并不算深、属于吐完之后还能喝的那种;然而随着症状的不断加重,我想我这是要开始‘断片儿’了。
但是说到底晕船终究还不是醉酒,我开始感到浑身发冷,虚弱、昏沉中,我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两位老船员,希望能够寻求到些许帮助。而他们,也是立马对此给予了反馈...
不知是从哪里拿出的一件军大衣,说让我穿上;但当我接过之后,入手时却感觉到一股潮湿与冰冷的触感,稍微翻弄着查看了一番,内里白色棉绒以是乌漆嘛黑,也不知是发霉了没有。
这样的衣物,我显然是无法克服着将它披在身上;于是他们又将我叫到一旁,说是那里有加热板。
确实,当我座过去之后便发现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拆卸来的钢板卡在角落里,内里隔着的似乎是台发动机,热量也由此而来。
于是,便再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而当事后再回想起来,我只记得...在那个痛苦昏沉的夜晚,那微弱但坚挺的热量便成为了我刻下唯一的追求;我不时的调整下自己的姿势,只为能从上面获取到更多的热量...,说实话,如果不是担心混乱状态下紧贴着加热板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可预料的烫伤,我真就恨不得直接将它抱在怀里。
时间就那么渐渐流逝,而正当我在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如何模糊的时候,一旁四十来岁的老船员过了碰了碰我,提醒我可以下去睡觉了。
其实从对方的用话、语气中,不难听出一个意思,那便是我此回的值班质量并不合格,甚至于还未能达到规定的时长;这一次之所以到此打住,也只能算是对待新人的一种通融。
老船员的话,让我对于自己眼下所身处的环境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而对于对方就此事所表现出的态度,我却又感到十分的认同。
作为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谁还会真的认为,踏上这艘船、真就只是出来测试‘适应性’的?这他妈是一份岗位!
在社会上混迹了十年有余,我已不再是懵懂的少年,认为世界要围绕着自己转;真正的现实、它有时往往都比较残酷。
我认同老船员的话,正如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工作赚钱。而既然是工作,那么自然也就肩负有一份它本该有的责任。
职责所在,你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他人是否刻薄;因为这所谓的刻薄,可能与人而言其实也不过是一种职责本身。
我认同对方的态度,甚至承认对方的好意,而之所以接受对方的提议前去休息,只因为...我真的不是一个喜欢逞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