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裴頠当晚告假在家,午夜过后,被内侍催促入朝,心中便是一凛,情知不妙,匆匆更衣,急急上车,惶惶然被内侍引入建极殿。在殿门口,张华看见了当晚值守的侍中傅祗,不暇寒暄,一把抓住傅祗,问道:“子庄,何事惊慌?”
傅祗略略一揖,低声说了一句:“赵王!”便低着头,快步进殿去了。
司马冏带着人,将贾南风关入建始殿东厢的一间小屋子里。贾南风死死地抓着门框,不想进去,被押送的军士三下两下就给推了进去。
贾南风几下就拔掉了头上的簪钗,扔在地上,披散着头发,跳着脚,高声大喊:“陛下,你的皇后都被人关起来了!我要是今天被人废黜了,你那皇位明天也就保不住了!陛下,救我呀!”
门外的司马冏,皱了皱眉头,推开门,冲着贾南风嚷嚷道:“老实点!喊什么,喊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你!”
贾南风一下子就泄了气,委顿的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司马冏冷冷地“哼”了一声,刚要关上房门,贾南风忽地抬起头来,问道:“今天这事是谁主使的?”
司马冏不客气地回应道:“梁王和赵王。”
贾南风低下头,恨恨地说:“我真是瞎了眼!拴狗都要拴着狗脖子,我拴着狗尾巴,怎么能不被狗咬?真是活该!”说完,干脆放声大哭。
司马冏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
惴惴不安的大臣们被内侍引入建极殿后,并没有看到司马衷;坐在殿上虎视眈眈的,居然是一身戎装的赵王司马伦。
贾谧正在下面暗自莫名其妙之际,忽听得司马伦一声断喝:“贾谧播弄是非,祸国殃民,还不拿下!”
阶下大步闪出两员壮汉,一人抓住贾谧一只胳膊,将目瞪口呆的贾谧提了起来,就往外拖,快到殿门口,贾谧才回过神来,大喊道:“阿后救我!阿后救我!”
突然,“噗”的一声,喊声戛然而止。一下子,殿中群臣大多面露惊恐之色。
这时,孙秀出列奏道:“张华、裴頠勾结淫后,谋害太子,罪大恶极,请正典刑!”
司马伦似乎有些犹豫,没有立即下令动手。孙秀扭头盯了一眼站在后面负责殿内警卫的张林,微微扬了扬头。
张林会意,手一挥,就带了四个军士,健步上前,拿住了张华、裴頠。
张华挣扎着大喊道:“张司马,你要杀害忠良大臣吗?”
孙秀闻言,大喝一声:“老匹夫,你身为宰相,太子蒙冤被害,你可曾以死相护?”
张华凄然回应道:“老夫已竭尽全力。式乾殿朝会,老夫一力维护,大臣们都可以作证。”
张林冷冷地问道:“维护不力,太子遭难,你为什么不辞去相位,以示清心?”
张华默然不言。
裴頠神色自若,冲着张华一揖,朗声道:“茂先亦是当今名士。你看今天这架势,你我岂有苟免之理?何需多言!”说罢,昂首而出。
张华长叹一声,说道:“可惜啊!”也就随着裴頠出了大殿。
张华与裴頠伏尸于殿外之后,殿内关于一应善后事宜的商议格外的顺利。贾午、程据、董猛、孙虑收付掖庭杖毙。张华、裴頠、韩寿,夷三族。解系、解结因早年构陷赵王,也夷其三族。其余的朝臣也罢免了不少。
天刚亮的时候,负责抓捕的张林已经将所有在洛阳的人犯,尽数缉拿归案。殿中侍御史殷浑,奉诏命前往许昌,就地监斩治书侍御史刘振。
四月甲午,晨曦柔和地笼罩着洛阳皇宫。司马伦褪去戎服,穿上朝衣,在亲信侍从的簇拥下,坐在端门上。端门内外,数以千计的宿卫禁军持戈肃立。
一通沉闷的鼓声过后,一辆简陋的马车迤逦而来。车里坐着已经废为庶人的贾南风,车后跟着尚书和郁,奉诏持节卫送贾庶人去金墉城幽禁。
司马张林骑着高头大马,一脸的骄横之色,跟在和郁身后大约一箭之地。他身后两行兵士,押着数以百计的待决死囚,缓缓挪向刑场。
司马伦静静地坐着,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仿佛看着一群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