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希立刻摆出了战斗姿态,右手紧握的魔杖上开始亮起符文,而左手中也出现一个风语哨(一种炼金术造物,它的声音可以传遍整个城市)。
“等等!你不想知道你父亲自杀的真相吗?”看到兰希的动作拉格纳斯赶忙说道。
“真相?”兰希果然停了下来。
“你真以为你父亲是因为过于思念你的母亲而自杀的?还有什么‘因为你已经有出息了,所以他可以放心地走了’‘这些年他一直活在痛苦与自责里,离开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这些鬼话你真的相信?别傻了,你的父亲要是真那么脆弱他早就自杀了,你那个老师的那些说辞也就是骗骗小孩子而已——哦对,你确实是小孩子。”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有这个还有这个。”拉格纳斯从魔法戒指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大书和一个白色的水晶球。
“预言之书和米索之眼?你要给我看预言吗?”
“不不不,我要给你看的是过去。人们都知道预言之书可以用来进行预言,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它还可以看到过去——事实上,这本书能够沟通一个很奇妙的空间,在那里过去、现在和未来汇聚一处,我也是最近几年才研究出了这个用途呢。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看看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不定你只是制造了一个幻境呢?”
“……我分裂灵魂制造分身,辛辛苦苦瞒过你们的神潜入这里,就为了给你看一个幻境?我灵魂不要钱的啊,没事分裂着玩?”
“你是看中我即将成为总殿圣女,想要利用我。”
“……好吧,我说的话你不信,这封信你总该信吧?父亲的笔迹你不会不认识吧?你可以用鉴定魔法试试,这封信绝对是里德尔的亲笔信。”
兰希接过信件,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地变了。
“这封信上说的都是真的?父亲他……”
“没错,你父亲无意中知道了发生在你们一家身上的灾祸真相,他本想把一切告诉你,但却被人杀害,这封信也被放进了坟墓。事实上,我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这封信拿出来呢!”
“你挖了我父母的坟墓?!”兰希的魔力再次开始汇聚,眼睛都变得血红。
“诶诶,别动手啊,我可是在帮你父亲!他的灵魂被封锁在坟墓里,无法消散也无法成为亡灵,只能在痛苦的回忆里轮回,我解放了他!顺便一说,杀死你父亲以及封锁灵魂的人,就是你那个尊敬的老师。”
“……带我去你所谓的过去看看。”
拉格纳斯点点头,一指点在了预言之书上,顿时两人身边的空间泛起一阵涟漪,他们突兀地出现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么我们先去你看看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吧……”
黑暗逐渐褪去,周边的景物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屋子。屋子里点着昏暗的油灯,一个男人在油灯下伏案写信。
“父亲……”兰希看着男人轻声叫道。
男人并没有理会她,事实上,他根本不可能听到兰希的呼唤。
“安静看着,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会让你接受不了。”拉格纳斯轻声说道。
里德尔很快写完了信,他将信装进信封,贴身放好。
“你果然看到了。”一个阴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紧接着,一道强光显现,强光中出现了一名身着紫袍的祭司。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兰希惊愕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是你!”里德尔看着罗文,那双眼之中却充满了愤怒与仇恨。
“让那些东西烂在肚子里不好吗?非要去耽误兰希的前途?”
“你们毁掉了整个小镇,杀死了琳娜,还妄图欺骗兰希为你们卖命?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要把一切都告诉兰希!”
“呵呵,果然你们这种下等人就是愚蠢,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吗?反正那个女人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还可以再找一个吗!而兰希,你知道她拥有什么样的天赋吗?塔斯城分殿的圣女绝对不是她的终点,她可以成为领地的圣女、帝国圣女甚至是整个神殿的圣女!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位吗?仅次于主教啊!甚至如果足够幸运,她会成为光明神的侍从!如果你告诉她那些事情,这一切她都不可能得到了,她会死!”
“与其活着为仇人卖命,倒不如清醒着死去。”
“所以说,你们这些下等人真是不可理喻。为了兰希,你还是去死吧。”
罗文释放了一个束缚魔法让里德尔动弹不得,然后从魔法戒指中取出了一枚绿色药丸。
“我会告诉兰希,你是因为过度思念琳娜自杀的,没有了你的拖累,相信她会进步得更快,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帝国圣女——不过,这一切你是看不到了!”罗文把药丸给里德尔喂了下去,里德尔很快就没有了呼吸。
“我会让你陪着琳娜——永远,不必感谢我。”
罗文带着里德尔的尸体来到坟墓前,挖开坟墓,将尸体放在琳娜的尸体旁边,然后开始布置魔法阵。
“锁魂法阵,将灵魂囚禁在永恒幻境的魔法阵,大概是为了防止里德尔的亡灵入梦吧?啧啧,真够狠的。”
“老师……父亲……”兰希已经泣不成声了。
“对了,你的老师可不是真的为你好,而是为了他自己。如果你能成为整个神殿的圣女,他会得到很多奖赏,而如果你能成为光明神的侍从,他甚至有可能成为下一任主教候选人。至于你……圣女可不像表面上那么荣光啊,你知道神殿为什么没有超过25岁的圣女吗?唔,这个先不告诉你了。”
兰希却没有任何反应,很显然,刚才那一幕击碎了这个只有17岁的少女心中的某些东西。
“受不住了?接下来的东西更加残忍,你还要看下去吗?”
“我,要看。”兰希的声音让拉格纳斯有些吃惊,很沙哑,很低沉,就像墓地里的乌鸦,可这个少女本是拥有百灵鸟一样婉转优美的声音啊。
“……我是不是太心急了?要不是……我也不想这么早就来找她啊。”拉格纳斯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景物再次变幻,这次出现的是一个小镇。
一群祭司站在小镇外面,指着诺瓦镇讨论着。
“就这里吧,这个镇子够偏僻了,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引起注意。”为首的白袍祭司说道。
“是,大人!”跟随他的灰袍祭司们齐声应道。
一群人走进了小镇,然后把所有人都聚集了起来。
“斯图尔大人发放生活物资了,大家排好队有序领取,每家都有份啊!”
“感谢斯图尔大人,感谢光明神的恩典!”镇民们纷纷赞美着光明神排队领取物资。
“我们的一切都是伟大的光明神赐予的!”一名祭司说道。
“所以,为他做一些贡献也是理所应当。”他在心中想到。
物资很快发放完毕了,而祭司们则留在了小镇上。
“今天一天我们都会留在这里,你们有谁得病了,我们会免费帮他治疗!”为首的祭司大声宣布道。
镇民们自然又是发出了阵阵赞美。
随后,祭司们把一种特制的药剂倒进了镇子的水井中,据说那是一种可以强身健体的珍贵药剂。
一上午的时间,找祭司看病的人络绎不绝,而祭司们也很耐心地位每一名病人治疗。中午时分,来的人变得很稀少,而到了午后,已经不再有人前来。
“看来起效了,走去看看效果。”白袍祭司带着一群祭司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发现镇民们都已经死去了。
“都死了?看来这里的下等人里没有一个符合要求啊。走吧,你们把这里烧了,伪装成遭受袭击的样子。”白袍祭司说道。
“大人,这家发现两个活人!”一名灰袍祭司突然跑来报告。
“哦?这倒是意外惊喜。”
里德尔的家中,琳娜倒在地上,兰希则躺在她的身旁。琳娜显得很虚弱,而兰希已经陷入了昏迷。
“祭司大人,救……救救兰希!”
白袍祭司使用了一个神殿鉴别魔法,而当魔法落在兰希身上的时候,那个娇小的身体上突然爆发出了极为强烈的光芒。
“捡到宝了啊!你过来,把这个小女孩带走。”
“那……这个女人呢?”
“哪有什么女人?”
“我……明白了,大人。”
祭司们像匪徒一样肆意破坏一番,而后一簇又一簇的火焰升腾起来,整座小镇很快化为了一片火海。
“畜生!畜生!”兰希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火焰中强撑着咬破指头,在地上写下了“救兰希”这三个字,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后面的事情大致上就是你知道的那些,只是那个所谓的秘密基地是神殿伪造的,而魔族则根本是杜撰出来的事情——不过,那几年里倒是真找出来了几个魔族,还连累了某个小鬼一家。”
兰希哭了很久,拉格纳斯则静静地等待她发泄完毕。
“继续吧。”兰希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接下来,兰希看到了很多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从前的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诩正义的光明神殿会做出这么多惨绝人寰的事情。
她看到守护骑士们围住一个村庄,而后祭司们冲进村庄肆意侵害村子里的女孩,最后一把火将村子烧成平地;她看到光明神殿为了挑选天赋优秀的人在偏僻的地方肆意使用一种药剂,那是一种对普通人而言和毒药无异的药剂——诺瓦镇镇民就死于这种药剂;她看到祭司私底下经营着人口贩卖一类的勾当……如果世上有恶魔,那么面对神殿祭司们的种种恶行也要甘拜下风。
看着看着,兰希猛然吐了出来。
“求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制造出来的幻象!”她哭着说道。
“……很遗憾,这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好了,我们该走了。”拉格纳斯拉住兰希的手臂,带着她回到了神殿休息室。
也许是预言之书的效果,这里的时间根本没有流逝。
拉格纳斯将书本合上,两人沉默了足足十几分钟。
“想不想跟我一起毁掉这个肮脏的神殿?”拉格纳斯轻声问道。
“……怎么做?”
“你先继续做你的圣女,以后我会联系你的。那么,再见了。”拉格纳斯说完整个身体骤然消散,只留下那个戒指和两件圣器。戒指和圣器冲进了书中,而预言之书则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随后几天,兰希以散心为由出发去神圣索恩帝国各处游历,但实际上她却是想要亲自去查看一下那些曾经被魔族袭击的地方。
兰希几乎已经相信了拉格纳斯,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一番查探下来,兰希彻底失望了,那些地方的痕迹其实根本不是魔族留下的。在梅林威尔山脉期间,她也去防线看过,魔族使用的是一种完全不同于魔力和斗气的力量,那种力量会留下特殊的腐蚀痕迹,一种无法清除的黑色污迹。而那些所谓被魔族袭击的地方,并没有这种斑纹,神殿甚至懒得去做掩饰工作——反正信徒们根本没见过真正的魔族,也不会知道魔族和三个种族有什么不同!
在晋升典礼的前一天,兰希回到了主神殿。
“紫英圣女,这就是你的封号了,和圣花一样的名字呢,看来主教大人很看重你啊。”罗文很高兴地说道。
兰希尽力忍下心中翻腾的仇恨与怒火,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很喜欢这个封号,感谢伟大的光明神!”
每当信徒死去,祭司们就会把他们埋在紫英花树下,据说这样会让他们的灵魂永远侍奉光明神左右。但兰希现在知道了,实际上祭司们只是希望紫英花能够长得更好而已。
这其实是一种只会生长在尸体之上的邪花!
但兰希却觉得这个封号很适合自己。
往后余生,她将会吸取光明神殿那罪恶躯体的养分,最终绽放出颠覆整个光明神殿的毁灭之花!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