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了李雯的手机,盯着上面的拨号键盘陷入久久的沉思,她不是不记得他的号码,只是不想再去打扰他。紧绷的场面被江深突然的起立打断,面对其余人惊诧的眼神,他幽幽地说:“我去上厕所。”艾瞳刚按下第一个数字,她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是江深发来的信息:打给我吧,号码138........。
她指尖在屏幕上发颤,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过去,在场的人要求免提,她被迫将手机放在了眼皮子底下。伴随着两声嘟嘟,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喂。”是一道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其他人竖起了耳朵,想要辨认她联系的对象。
“我很想你.......”她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旁人只能看见她两片唇瓣上下触碰了几下,就没了动静。正当别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在说话的时候,那边的人嗓音清润地回复道:“嗯。”她紧攥的冒着细汗的手心陡然松开了。
“哥们,你谁啊?”一个男生实在憋不住了,大声嚎道。李雯在事情更严峻的下一刻将电话挂断,把手机藏在了身后,组织道:“大家冷静点,等会儿把老师喊来了可有你们麻烦的。”艾瞳听到答案后她开始恍惚,她望着窗外被风吹皱的云如厚厚的一片白雾,阳光穿过云间的细缝,能依稀看见丝丝缕缕的金光。
某一刻她好像能感受到来自那个遥远地方的温暖,就如同她坐在绵延不绝的云絮上,头顶是金碧暖阳,脚下是俯瞰城市如森林般林立茂盛,以及缝隙中川流不息的人群。“我出去一下。”她说着离开了哄闹的班里,走到外面,站在露天的阳台处,吹着远处徐徐而来的暖风。
“江深,”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轻轻开口,果然那声脚步应声停了下来,“谢谢你。”江深看着背对着他的人儿,长长的发被一个简单的蓝色发圈扎起,马尾随着风荡漾,时不时露出一截她细长凝脂般的脖颈。
“还想去华大吗?”他像大提琴般低缓有回响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艾瞳淡笑,杏眼下面有卧蚕浮现,将那笑展开,似一张画卷,此时正好翻在她最温软淡墨的那一页,“嗯。”殊不知身后的人墨一样的瞳色暗淡下来,没了起伏和波澜。
“你会去吗?”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像是试探像是好奇,身后的空气寂寞了许久,艾瞳听见他说:“不确定。”她明明记得他在初中入学第一天就说过他将来要去华大,那个时候他还那么青涩,白皙的脸因为众人炙热的目光而变得烧灼,连耳垂都染上了粉红色。
他被点到站起来,像个小学生手规规矩矩放在裤线两旁,语气里却是无比确信的说道:“我叫江深,将来要上华大医科。”她和江深是同一个初中,还在同一个班,他们三年里没有任何交流,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开始学会走进别人的心。
三个月时间也就是一晃眼,秋老虎席卷而来,将整个任性的夏季最后憋着的一点脾气也发了出来,新的学期也将将开始。艾瞳退出了原来的战队,她给队长清寂发了很长一段的道歉,表明自己快要高考不想耽误学习,一年内不会参与任何集体活动,为了不给队伍拖后腿,就先暂时离队。
清寂尊重了她的决定,倒是尘寄跟她留了很长的言,道明了会等她回来,小组的那个位置一定永远都属于她,肆然在离华大很近的南大,他留下了寥寥几个字:暂别,再会。
鹿风这段时间也没上过线,她等到了所有与她相熟的队员的道别,唯独没有他的回应,艾瞳以为自己会难过,但这次她接受的很坦然。失望挫折多了,对那个人就不会再抱有那么大的期待,对于他的缺席,他们的离散,她终还是舍下了,只是偶尔在下雨天的银杏下,会想起那粗粝的拇指划过她眼角时的灼热。
褚子丹不在了的消息,在那天的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了高二,娄瑶君单方面宣布两人早就分手,她是从那时候起对感情看淡的。艾瞳没见过那个人几次,唯一几次都是看见他和娄瑶君结伴在一起,当她听到他病故的消息,一个人跑到天台上去坐了很久,望着如云如纱的袅袅炊烟从食堂的方向升腾而起,又慢慢与透澈的空气拥抱在一起,化为虚无,心里有数不清的寂寥。
高三班级重新调整,全年级前三十是一个班,组成经济实验班,也就是尖子班,剩下的人按选科排班。有些人还在为字里行间的谜语抓耳挠腮,艾瞳他们已经在为保送而努力了,心中紧绷的绳勒得很多人快要喘不过气。
九月中旬的一个晚自习,艾瞳身体不适,是老胃病了,冷汗从毛孔里渗出来又很快被风吹干,她在强忍。江深就坐在她旁边,看见她窝成一团,脑袋随时要耷拉到桌子上,嘴里发出细微的呜咽。
她还在忍耐,希望能赶快熬过这一次搅动五脏六腑的钻心疼痛,忽闻笔杆敲桌面的声音,艾瞳费力地扬起头,看见江深对她比了个口型:“去休息。”她刚要拒绝,又是一阵扭曲的阵痛,她将头从桌子上抬起,裹了裹身上的外衣。
下半节晚自习她一直在卫生间,干呕了几次,吐光了身体里最后一点食物,虚脱地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她的手像被洗过一样湿,后背也都是汗。正当她想起立,忽然一个女生闯了进来,直奔里面,竟然也吐了。
那个女生比她还要狼狈,趴在马桶上连门都没来得及关,敞开的门因为她开门时的用力与另一扇门发出了激烈的碰撞声。见有人比自己还难受,艾瞳从洗手池台的旁边抽了几张纸走过去递给了那个女生。女生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纸擦了擦嘴,连刘海都被汗浸湿粘在了她的鬓角。
那女生转头要道谢,两人四目相对,艾瞳才发觉原来她是娄瑶君,两人随即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