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没试过了解她,鹿风。所以你的喜欢很笨拙,你不懂很多时候你用错的方法会将她推入深渊,你不明白你的高调会令她手足无措,你真的有替她想过吗?”这是江深走之前留给他的话,也是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对他说的。
那天晚上艾瞳做了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她怕得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夏夏察觉到不对,起身去探她的额头,已经烫手。她才知道她是病了,高烧烧到三十九度,她觉得骨头很痛,身体轻飘飘的,迷迷糊糊中听见夏夏摇醒了小沐,要送她去医院。
再后来她失去了意识,梦里她看见一条很黑很长的路,她沿着路一直走走得腿都酸了软了,才看见有萤火般的光亮在不远处闪烁,她走近觉得刺眼下意识用手遮挡了一下。紧接着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她醒了。”
艾瞳眨了两下眼睛,才彻底看清楚周遭的环境,空气中弥散的全是药水的气味,而刚刚那道光原来是医生手里的笔灯。那人是个年轻男子,他风度翩翩,衣着熨烫的很齐没有褶皱,将笔放进口袋的动作也分外优雅,像个以前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反而不像个常年值班熬夜的住院部医生。
他身旁跟着个矮矮小小的护士,只见她四处扫了一眼,挠了挠头,道:“人呢?都守了一夜了,人醒了就不见了,真是奇怪,刚刚还在这呢。”
“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那人还没走近就听见她一惊一乍的声音,是小沐,她提着白米粥和豆浆油条走了进来。她走近看见艾瞳瓷娃娃般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拍了拍胸口庆幸地说:“你醒啦!你昨晚可是吓死我们了,一直在发抖,我们都以为你抽搐了。”
艾瞳挣扎着要坐起来,夏夏去打热水刚刚回来,看见这一幕忙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身躯,迫使她又躺了回去,帮她掖了掖被角,说:“你呀,就是平时不好好锻炼,身体才会那么差劲。”
“昨晚,谢谢。”她咳了两下才将话说的完全。“哎呀,我们谁跟谁啊。”小沐坐在床边去拉艾瞳的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其实看着你输完液后我们中途还偷偷跑去隔壁空的床上睡了一觉呢。”
艾瞳吃力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又想睡觉了,真是好困好困啊。想着想着她又缓缓合上了眼帘,嘴角还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恬静的面孔在泛白的灯光下更显苍白,小沐是个没心眼的自然什么也感觉不到,但是夏夏知道她是压力太大了,身体在强迫她好好休息一下。
艾瞳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反反复复发烧,她不知道都有谁来看过她,因为他们来的时候她都在睡着。楚倩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从家里赶了过来。看见躺在病床上因为梦魇牢牢攥紧被子的手,和不安蜷起的身体,心疼地悄悄坐在她的床边,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女儿,用拇指轻轻去擦她额角的汗。
“您好,您是艾瞳的妈妈吧。”查病房的小护士看见她的床前坐着个陌生的女人,试探着问道。楚倩转头看着护士,将情绪敛进眼底,微笑着说道:“是。”
“我去叫朱医生来,他是她的主治医生。”小护士说着匆匆离开了,过了半响那个年轻的男医生走了进来,看见楚倩温润地冲她笑了笑,说道:“孩子各项检查该做的基本上都做了,没有发现哪里有严重的炎症,可是就是一直在反复发低烧,白天用药退下来,晚上就又烧了起来。”
“阿瞳很少发烧的,真的没发现什么严重的病症吗?医生。”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陷入熟睡的女儿,担忧地问。“嗯,她这些天一直在睡觉,但睡得又特别不踏实,她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阿瞳住在宿舍,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这孩子很少将烦恼说给我们听,就怕我们担心。”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是有些事压抑不意味着真正的解决,等她再醒来带她出去走走吧。”朱医生友善地建议道,说完冲她含笑点头,离开前为她们带上了门。
又是三天,艾瞳总算能下地稍微活动活动了,她缄默的样子全都落在了楚倩的眼里,从那次跨年她就再也没见过她,因为冬令营的关系,她连年都没有来得及回家过,几月不见女儿憔悴了这么多,她怎能不担心。
艾瞳看着窗外骄阳似火,医院楼下是一树树粉白的樱花,她伸出手去感受和风拂过手心,似羽毛划过的触感,她又想起了那晚的事微微出神。那天她推开鹿风跑去小池塘边散心,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意外也不意外的人。
是舒琴音,她也回来了,她看见是艾瞳,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一改以往淑女的样子,狠狠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三十道鞭痕还在他身上!”艾瞳没受住力,撞到了一旁的树干上,撞得她的背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烧心的疼。
“什么鞭痕?”她没听明白,舒琴音伸出右手上面此时被厚厚的纱布裹着,她一把扯下手上的白纱,触目惊心的是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因为用力伤口挣开,血液从狰狞的深褐色结巴处一股股钻了出来,顺着手臂往下爬着。
“这个是我替他挡得最后一鞭,剩下那二十九鞭每一鞭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这就是他不远千里顶撞伯父也要回来看你的代价。”舒琴音说着用纱布重新将伤口掩盖起来,放下衣袖。她是亲眼看着鹿风自己去领的罚,不是强迫,而是自愿。
他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哪怕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当初若不是他们在一起,鹿风心里有愧自去领罚,她后来放心不下偷偷去找鹿风,眼睁睁看见他因为谈恋爱而被罚着在炎夏近四十度的烈日下跑了二十公里而虚脱,她又怎么会舍得离开他,还找了个那么别扭的借口,让他恨她至今。
“需要我告诉你鹿家全部家规吗?”她寒声质问,艾瞳愣在那里,忘记了背上的疼痛,因为有一处比那里还要酸楚。
“小错如坐姿不规范、吃饭有声音等,罚炒写。一般错误如考试成绩不合格、房间未能做到一尘不染,罚洒扫。大错如早恋,没有按时回家、贪玩等,冬天罚跪夏天罚跑。大错特错如顶撞父母,隐瞒实情撒谎等,用鞭以示警戒。”
她将那些条例一字一句背给她听,她要让艾瞳知道,他因为想回来差点死了。“这是犯法的。”艾瞳无力地辩解,她听后讽刺地笑道:“你以为?鹿风比你想象的要尊重他的父母,他甘愿受罚,没有人能阻拦。他没能控制住他的心,所以他宁愿受罚,也不愿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