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江忱嘻嘻笑着搂住江深的脖子,对车里的她挥挥手,然后和那个面无表情的家伙一起往小区里走去。“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冷?”半响,江深幽幽地问。他从江忱给他发信息说他快到了就在楼下等,等了至少有三十分钟,而他只穿了件长袖衬衫,冷风就那么嗖嗖肆意地往他袖口和衣领里钻。
江忱靠近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冰凉的寒气,就像是从冷库里刚走出来似的,配上他冷淡的表情,顿时有一种寒意两边生的感觉,道:“谁知道你真的会下来,为了报答你我给你搓搓手。”他说着就要去拉江深的手,江深拍了一下他伸出的爪子,神色不自然道:“快走。”
艾瞳坐着车在蜿蜒曲折的小路里走了好久,福利院是建在类似城中村一样的地方,她望着窗外地上四周全都是泥泞,卖菜的人就蹲在地上拿一块蛇皮袋铺着,然后上面放着溅了泥渍的绿色蔬菜。又在弯弯绕绕的街道里走了一会儿,她看见了鹿风瘦高的身影立在一道大铁门前,她叫司机停了车。
鹿风看见她迎了上去,接过她手里的背包,说道:“孩子们都在等你呢。”艾瞳有些懵圈地看着他,他见了觉得可爱,捏了捏她的脸颊,说:“我和他们说今天有个很漂亮的姐姐要来看他们,他们都很高兴呢。”
这个学校地处的位置稍微远离了一点刚刚那恶劣的环境,学校装潢很童话,墙壁上绘有五颜六色的涂鸦,虽然占地面积不太大,但孩子们玩耍的滑梯秋千都还装在这个麻雀腹里。鹿风的妈妈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最多也只有两三岁,穿着件牛仔背带裤,黑黝黝的眼睛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艾瞳,你好。”她冲艾瞳友好一笑,有着令人缱绻的声音。“阿姨好。”她也是第一次正式和他的妈妈打招呼,也许是关系不同,她有些紧张。鹿风见母亲抱着小不点的手因为没力在颤抖,要去接过他,结果小不点不甘心,他努力扭动着肉嘟嘟的身躯要凑到艾瞳的身上来,两个藕节似的小胳膊在空中挥舞,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艾瞳没抱过小孩,她有些犹豫地看着抱他的人,张熙媛感受到她担忧的目光,回以一个慰藉的笑容。她笨拙地接过,肉包子可真不轻,他两个小肉手握成拳头牢牢环住她的脖子,肉腿夹住她的腰,还用湿乎乎的嘴唇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臭小子,下来。”鹿风不满地就要强行将他从艾瞳的身上抱走,离开了柔软的怀抱,被迫靠着他硬邦邦的胸膛,小家伙也不乐意了,嘴一撇哇哇哭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蹭了鹿风一身。“鹿风,别那么小气,把淙淙放下来让他和艾瞳玩一会儿。”张熙媛有些宠溺又无奈地在一旁说道。
鹿风也受不了这个磨人的小怪物,将他放到了地上,这家伙一着地,又蹒跚找着艾瞳去了。“鹿启淙,过来!”他一把揪住肉包子的背带,将他牢牢禁锢在背带长度的范围里。这一大一小闹起来还真像两个小孩,艾瞳蹲下去,用手摸了摸他圆乎乎的小脸蛋。
等小家伙玩累了,被牵回去睡觉后,两人才得了空坐在秋千上,艾瞳将压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淙淙是你的弟弟吗?”鹿风沉思了一下,叹了口气:“他是被遗弃的孩子。”他说着扯了扯嘴角,继续说:“他被抛弃的时候只有三个月,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到现在为止前前后后做过两场大手术和无数小手术了。”
她长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想起淙淙那张天真烂漫的脸,很难想象他经历过这样的磨难。“他的名字,是我给他取的。”他很少这样惆怅,只是在想起当时送淙淙进手术室前,他弱小的手紧紧拉住他的食指,气若游丝地唤了他一声哥哥。他低下头吻了吻淙淙泪湿的脸,发誓从此以后这个孩子就是他毕生要守护的人。
“想进去看一下嘛?”大约过了十分钟,他见她还沉溺在伤感的情绪当中,问道。她扭头正巧望见他琥珀般通透的眸子,突然觉得没什么可以难过的,至少淙淙现在过得很好不就好了,轻声喃喃道:“好。”
学校一共只有三层,这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被遗弃或者有残缺的幼儿,一楼是孩子们学习的地方,二楼是他们住的大通铺和生活区,三层则是老师办公休息的地方。这里的孩子不多,艾瞳走进班去的时候也就只有一个班四十左右的人数,年龄从两三岁到七八岁不等,而这已经是这所学校全部的学生了。
他们正坐在五颜六色的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地听着张熙媛讲故事,听到大灰狼要吃掉小羊时纷纷露出害怕的样子,小眼睛瞪得大大的。此时看见鹿风领着个漂亮的姐姐走了进来,一下子将目光聚在了两人身上。
他们有些怕生,大部分人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打量着这个不认识的人。“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漂亮姐姐!”鹿风故作神秘地冲他们说道,一只手还挡住嘴装作像是不想让她听见那样,这么幼稚的他艾瞳还是第一次见。
听见鹿风的解释,他们露出恍然大悟地神情,也不知道他之前和他们说过什么,大家都表现得很热情。有个很瘦很小的女孩走过来拉她的衣角,声音细细地道:“姐姐你要给我们唱歌吗?”艾瞳傻了,去看鹿风,只见他站在一旁冲她颔首。
“我不会啊。”艾瞳无措地冲他比了个口型,她没想到原来鹿风竟然是这么跟这些孩子说的,难怪他们都像是很期待的样子看着她。鹿风取过墙角靠着的吉他走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悄声说:“我陪你。”然后又对围在前方的孩子们说道:“大家回到位置上坐好啦。”
“唱虫儿飞吧。”艾瞳转头对鹿风说道,她也不知道小孩子会喜欢什么,就从她印象里童年最稚嫩的时候听到的歌唱起吧。他对她笑了,这笑也是淡淡的,揉在那明媚里。修长手指缓缓拨动琴弦,温暖的旋律从吉他里流淌出来,艾瞳张了张嘴,没有唱出声,他在一旁看向她,浅浅地唱道:“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有了他的相伴,她仿佛有了莫大的勇气,艾瞳软软的声音跟随着他轻轻唱着:“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她第一次听见鹿风唱歌,声音那样澄澈,就像是空明的幽谷,山间的细流。
而她此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