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外郊的小路小步快行着。
此处虽相隔洛城的城门不远,景色却是极好的。各种花草树木沐浴着阳光恣意的生长着。沿路两旁栽的桃树早早的开了花,马车行经过带起的微风吹散花瓣,随着正午的阳光一并飘落进半开的车窗。
江肇看着对面的姑娘,姑娘半张脸也迎着阳光,笑盈盈的对着他,有花瓣轻轻擦过她的侧脸,似乎有些痒,她小小的眯了一下眼睛,对着自己说,“我还有个小名叫“阿史”,大将军不嫌弃可以这般叫我。”
有些过于明丽了。
江肇想……
之前说不定是自己轻敌了,果然是皇后派来的人,惹人注目的功夫倒也算及格。
薛史完全没料到在这短短的一句话时间里,自己在江肇心里的危险程度已经从之前的E-变到了B+。
要是知道,估计薛史现在已经懊悔的仰天长啸了——“何德何能居然还可以在江大魔王心里排个“勉强算是对手”的名号”
江肇拿着小册的手慢慢握紧,直视着薛史开口,“既然已经成了婚,确实不能过于生疏了,我有个表字叫做“之远”,阿史也可以这般叫我。”
总的来说江肇礼尚往来的功夫真是半点差错也挑不出来。
如今两个人都交换了表字,薛史觉得和江肇的关系更近了一点,心里极为高兴,想着成为江肇手下小弟的目标总算是向前跨了一步,一声“之远”叫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要是有尾巴的话,估计现在已经翘上了天。
举止轻浮,以色惑人。
江肇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看着不甚聪明的样子,若是拿捏的妥当,倒也不失为一把反插进皇后那里的好刀。
江肇身子微微前倾,“怎么,叫我的表字阿史很开心?”
薛史想也没想回道,“我从小听将军的故事长大,将军在我心里是全魏朝最英勇的大英雄,因为太激动了,所以喜不自禁。”
对于薛史这只21世纪优秀社畜而言,面对领导自然而然吹出清新不做作的彩虹屁,几乎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面对薛史灼灼的目光,江肇的身体不可察觉的僵硬了一下。
……从小听他的故事长大。
自己怎么算也没有这么老吧?
薛史瞧着江肇表情不对,以为自己这一顿奉承还差点火候,连问道,“之远不相信?”
江肇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写着真诚的小姑娘,一向不形于色的俊美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的表情。
没办法,薛史路子太野了,有点控不住。
薛史见江肇没有回答,果然就是不相信自己的话。
这可是表忠心的好机会,薛史暗暗的高兴,一定要乘此机会委婉而不失诚挚的向江肇表达——我特别了解您的英勇事迹!并且被您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的潜台词。
薛史向后撤回身子,掰着手指头向江肇数着,“这般说吧,之远从军开始的每一件事我都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不信你随意出题考我一考?”
江肇神色微变,若如她所说那般对自己的经历了如指掌,那便一定也晓得……
看薛史的样子不像是作假,所以这是在威胁自己?
如此这般,那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意思。
只是她是从何而知此事?皇后那边不像是知道的样子,若是知道,早就对自己避如蛇蝎,将自己生吞活剥了。难不成,是魏伦那边的人?
不管如何,此人都是留不得的……
江肇敛起笑意,目光幽深的盯着薛史。
可怜薛史全无察觉,自顾自伸出手指一件一件的数着,认真问道,“之远想听“镇远将军夜下射虎”的故事,还是想听“镇远将军举鼎千斤”的故事,亦或者……亦或者是最有名的那个“不想当将军的伙夫不是好军师”的故事?”薛史越说越兴奋,忍不住跟着向江肇推荐说,“这三个都是我最喜欢的,别的……别的虽然我也能讲,但总没有这三个说的精彩。”
江肇面上一阵白一阵青,平复了好久勉强挤出一句,“你说的了如指掌就是指这些空穴奇谈?”
薛史尚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看见江肇低着头,以为他这是遇见粉丝的爱豆一贯谦虚害羞,想了一想,不胜娇羞的点了点头,小声的“嗯”了一句,自认为将那种死忠粉遇见自家本命时的害羞劲演的炉火纯青。
江肇忍了忍,再忍了忍,终于还是憋不住多嘴问了句,“你这些……你这些莫名其妙的故事都是从哪里看来得?”
薛史听着江肇语气有些生硬,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如实回道,“大部分是从《镇远将军正传》里看见的,《别传》里也有,就是更新的慢了些,如今柳河坊那家书局才连载到第七十二回。”
顿了顿,看着江肇依旧没表示,薛史有些不安的用手指绞着自己的衣带,沉默了一会儿,憋红着脸老老实实继续坦白说,“秘……秘史也看过一些……”说完赶紧看了一眼江肇的脸色,欲盖弥彰的掩饰说,“坊间的那些个秘史都没什么意思,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内容,我……我不大爱看的,只实在无聊了才翻翻。”
江肇克制再克制,总算没有再问出“那几个内容是什么内容”的蠢问题。
能把这样的人当作底牌安插在自己身边,不得不说,皇后是个人才。
江肇故作云淡风轻的拿起茶盏,心平气和的喝了一小口,处变不惊的放下。
对面的薛史眼神躲闪的看着江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肇最看不惯薛史这幅怂包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训到,“有什么想问的就说。”
薛史瞬间喜笑颜开,小心又忐忑的问道,“我其实一直有一事不明,只是不知当问不当问……”
江肇,“说!”
薛史默了默,极小声的问道,“将……不,之远大晚上出去射老虎做什么?”
江肇放茶盏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抖,道,“军队夜巡。”
“哦~”薛史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端坐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的追问到,“那……那个千斤鼎真的那么重吗?之远真是天生神力啊!”
江肇不耐回道,“什么千斤鼎,江南那一带违法私造,我抽查的时候轻轻一碰就碎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铸出来的。”
竟然是这样吗?薛史心里感慨了一下。
“那……那个不想当……”
“闭嘴!”江肇终于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