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史跟向临作完别,边走边觉得哪里不对。
等走出好半截才反应过来向临刚刚那番话里有话、虚虚实实的交代简直像极了正室对自己老公新纳的小三旁敲侧击的威胁——你,给我听好了,我老公最爱的人永远是我,娶你不过是因为形势所逼,你应该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是让我逮到你背后耍什么小花招,哼,你就等着怎么死吧。
唔,这么一想居然还有点带感。
纨绔官二代和冷清大将军,因为上一辈的恩怨纠葛无法在一起,但又情不自禁的被对方深深吸引,爱不得、恨别离,还要亲眼看见心爱的男人娶别的女人为妻......
好一段悲情的禁忌之恋!
带着脑补的薛史磨磨唧唧随着小厮飘到了江肇的马车前。
马车之前,林一抱着剑笔直的站着,看样子是在等自己。
向临那边的小厮送到这里就先行告退了。
林一掀起马车的门帘,道“夫人可以上车了。”
薛史手脚并用爬上马车,抬头一望,却见这马车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却是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金玉为盖,宝石镶窗,朱红色的锦缎细细铺着马车的每个角落,连坐垫都用金线绣着流云细花。
薛史对着江肇这种铺张浪费的大手笔目瞪口呆,心里感慨有钱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江肇端坐在马车一端,手里拿着一本小册,正在低头细看。
薛史怕惊扰了他,小心翼翼的挪至马车另一侧,一本正经的低头自闭。
“太慢了。”江肇放下手里的册子,轻轻敲了车壁两下,话却是对着薛史说的。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想是林一在外面架起了车。
薛史骤然听见江大佬开口,吓了一跳,回想起之前在船上的过格举动,心里又是一阵冷汗,连忙乖巧的回道,“刚刚向小侯爷留住问了两句。”
江肇听见回答,也没说话,拿起手侧沉香木盘上的茶盏掀开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
薛史的心跟着江肇手中的茶盏一样,他拨一下,心揪起来跳一下,拨一下,心揪起来跳一下,生怕刚刚江肇在船上的和和气气都是假象,这会子寻了个没人的时候来找自己秋后算账。
江肇饮了口茶,再抬头发现薛史已经跟只受惊了的兔子一样缩在角落里,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手里的茶盏。
江肇有些僵硬,神色古怪的放下茶盏,果然薛史的目光随着茶盏一并落于木盘之上,看着脸上的表情倒像是松了口气。
江肇脸上的颜色更好看了,轻咳一声道,“白小姐可是口渴了?”
薛史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想起自己本来应是要在江肇面前表现得聪颖靠谱一点,好让他被自己的实力折服,一口答应了自己要做他幕僚之一的请求,如今对着江肇又做了一件蠢事,心里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淡声道,“不不,只是看着大将军……大将军这茶盏雪白剔透,一看便知是上等用具,忍不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江肇瞧着薛史这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浑身上下连自己都能看出来的消沉下去,明显刚刚讲的那一通全是鬼话。
原本以为皇后这次劳心费神的兜这么大个圈子给自己塞了个人进来,怎么说至少也该是个称得上厉害的人物,刚刚在船上行事颇为大胆的样子,江肇还以为这人应是有些胆量本领的,如今一看却是个连口渴都不敢在自己面前开口的懦弱性子。
只是江肇此人,若是来个厉害的和他斗智斗勇,他能微笑着暗戳戳的和你斗上三百回合,乐得看你在他手里来来回回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样子。
恶根性和那种逮着老鼠不吃,非要把老鼠好好戏弄羞辱一番才一口咬下给个痛快的腹黑老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样都是顶惹人嫌的。
但若是给他塞个稍微说重点都能沁出泪的娇滴滴怂包子过来,因着江肇几乎从来没有被这么轻敌的对待过,半点经验也没有,于是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江肇迟疑了一会儿,将自己手边另一个盘子放的瓜果珍稀一并递过给薛史,尽力将自己语气和缓道,“这是我的私驾,没余下旁的饮具,你先……你先吃点瓜果?”
可惜江肇贯来也是没安慰过几回人的,本来一句关心之词,到他嘴里说出来跟个命令似的,落到薛史耳朵里完全成了——免费坐了我的马车还想用的我茶具喝水?不是想吃东西嘛?吃!给我吃!不把这一盘子水果吃完了你今天别想下我的车!
薛史双手微颤着接过这一大盘子水果,乖乖巧巧的放在自己怀里,端看着里面半盘粉紫的荔枝,觉得那简直是恶魔的果实,咧着嘴的番石榴,像是长着血盆大口冲自己诡异的笑,余下还有枇杷、圣女果、柑桔、鹤首瓜…….一个个张牙舞爪“来吃我呀,来吃我呀~”
薛史挣扎着弱声问道,“可…..可以不吃完吗?”
江肇被问的愣了一下,想着自己有说过要薛史吃完这一大盘?
但瞧着薛史一脸可怜的望着自己,以为她这是在跟委婉的表达自己像吃完这一大盘的愿望。
一贯最讨厌说话弯弯绕绕的江肇微微蹙眉,对薛史这种有话喜欢拐个弯的个性十分不赞同,只说,“你要喜欢,这一盘都是你的。”
天地良心,薛史是真不喜欢,但听见江肇语气里的不耐,薛史再大的勇气也没敢说出口不吃,心中苦涩的开口,“那还真是……谢谢将军了。”
说完拿起一颗荔枝,颤颤巍巍的开始剥。
也许是江肇的气场太大了,薛史在他的威慑之下一颗荔枝剥了半天也没剥出来,偏偏这时候江肇看完一页册子“哗”的向后翻了一页,薛史小手一颤,连带整颗荔枝从手里掉了下去,一路滚到了江肇暗色的靴边。
江肇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书开口,“白小姐不必如此拘束。”
薛史原本还在想这怎么也是在别人的马车上,乱丢垃圾总是不好的,犹豫着要不要把那颗皮剥了一半的荔枝捡起来,但又实在害怕江肇那一张冷脸,听见江肇这一句“不必拘束”,立马坐直当做没注意到那颗荔枝的样子,心里安慰自己道:人家都说不必拘束了,那就不捡了吧。
江肇接着说,“刚刚在船上不是还说要和我说几句贴心的话,如今倒是这般沉默了。”
薛史小心脏又是一颤,要不是看着江肇一本正经的样子,险些以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
“大……大将军想和我说贴心的话?”
这句话接的也是没有过脑子的,薛史自己讲完都想咬舌自尽。
好在江肇也没计较,自顾自继续道,“白小姐芳名可叫……”
时间短暂的沉默了半分钟。
薛史终于反应过来江大佬这是根本忘记了自己叫什么,连忙举起台阶接到,“白琳琳,‘琳瑯金薤落四海,万象顿挫随毫端。’的琳,这字生的难,平常也鲜少有人记得清。”
江肇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似乎很满意薛史意外上道。
薛史满心欢喜松了口气,连着周身都放松了下来。
要说薛史这个人,最拿手的事情就是得寸进尺,这时候看见江肇似乎对自己也没什么意见了,也没逼着自己吃水果了,赶忙将自己怀里的果盘放到一边。
放到一边不够,又怕江肇看见了,状做不经意的样子偷偷伸出手指将它推到最旁边的角落里。
做完这些事,薛史一颗心总算是完完全全放下了,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下来,对着江肇笑的如沐春风,“大将军要是也觉得这名字麻烦,我还有个小名叫“阿史”,大将军不嫌弃可以这般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