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一脸惊恐,手中提着一个灰色的布包,一进了屋门内便将它扔在了地上,唯恐避之不及:“老爷,血王藤……找……找到了……”
白英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在场诸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亲自蹲下身子翻开了那个布包,里面是几截小指粗细的褐色藤蔓,其貌不扬。
他皱了皱眉,忙一把拉过布料盖住,又将其收入袖中,这才起身道:“怎么回事?”
虽然未曾明说,但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那物定是血王藤无疑了。
玉思鹤气得脸都在颤抖,厉声问那小厮道:“哪里搜出来的!”
小厮还未来得及答话,许氏已经从内屋转了出来,扶着玉柒泯的手怒气冲冲径直走到玉柒泷跟前,抬手就狠狠朝她脸上打去:“小贱人!”
玉柒泷轻轻退后一步便躲了开去。
倒是许氏,她身子过于虚弱,刚刚那一巴掌又用尽了全力,要不是玉柒泯扶着,早已经栽倒在地,她刚刚哭过,通红的眼睛在干枯的脸上显得格外吓人,死死瞪着玉柒泷,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贱人!物证如今也找着了,你别想再抵赖!”
玉柒泷冷冷瞥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疯子。”
这一声不大,却足够清清楚楚传进在场众人的耳中。
许氏自从做了丞相夫人,何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过这等气,当即气得就要拉着玉柒泯去抓玉柒泷的脸。
白英还在,许氏就如此丢人,玉思鹤忙给玉柒泯使了个眼色,却见这个平日最是玲珑剔透的女儿今日却是木木的,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只得重重咳了一声,朝着一旁侍立的锦绣道:“太太体弱,你们怎得叫她出来了,还不快扶回去!”
锦绣忙应着就要上来扶,许氏却不依不饶,吵吵嚷嚷,死活不走。
看着这样一副混乱的局面,又有外人在,玉思鹤不觉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厌恶,他直接甩了甩手吩咐婆子将几乎要疯魔的许氏拖了进去。
大堂中安静下来,玉思鹤歉意地朝白英笑笑:“夫人近日身子不爽,失礼了。”
白英摇摇头表示无妨。
玉思鹤轻叹了口气,继续问道:“说吧,哪里找出来的。”
他问的是小厮,看着的却是玉柒泷,眼见着对方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觉得有些诧异,有有一丝丝期待,期待她真能有什么不寻常的主意。
“回老爷……这东西……是在……是在……”
“在哪儿?”玉柒洐开口道。
“是在……二小姐院中发现的。”
!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砰地一声闷响,一直站在旁边的玉柒泯已经瘫坐在地上,面色更加苍白,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玉柒泷冷眼看着,此时才真正确定装入血王藤在香囊中的就是玉柒泯,若非她心中有鬼,岂会如此害怕,那日她刻意引她去月府想来也是为了支开她,还顺带借此诬陷韩氏,实在可恶至极!
玉思鹤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苍白的玉柒泯,颤声道:“泯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柒泯抬头看着玉思鹤,眼珠子木然地转了转,方才回过神来慢慢扶着宝粹的手起来,低头掩袖凄声道:“一则女儿定不会害哥哥二则此等稀罕物件女儿一介深闺女流如何能得,三则若真是女儿做的怎还会将罪证放在自己的院中,此事疑点甚多,还望父亲明查,女儿着实是冤枉。”
说着说着,她便轻声哭了起来。
玉柒泷感叹她变脸速度之快,脑子反应迅速,前一秒还惊吓得坐到了地上,下一秒就分析出疑点来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不愧是声名响彻云都的玉家二小姐,今日她才算是真正领教了她的实力。
玉思鹤果然吃这一套,立马在心底里将玉柒泯的嫌疑去除,可事情的转折点上总会有不速之客的搅局,就在玉柒泯以为自己安全了之后,玉柒泷站了出来。
她先朝玉思鹤福了一礼,方才道:“按说此事我不该插手,只是大哥遇此灾祸在前,我又受猜疑在后,于情于理我都不得不说上一说,父亲以为呢?”
玉思鹤不置可否。
玉柒泷便当做他同意了,转身看向玉柒泯:“二妹妹所言皆是有理,只是此物虽难得,却也不是什么真的得不到之物,我听闻血王藤长在长歌门谷外,无人看管?”
白英感受到玉柒泷的目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可妹妹身处云都,又是闺中女儿,如何去得长歌门?”
“你去不得,可别人去得啊。”
这话摆明了是要把这件事往她身上放,玉柒泯看着玉柒泷似笑非笑的神色,突然停下了擦泪的动作,这分明是有人设计好了套要她跳。
玉柒泷继续道:“至于赃物为何不扔,此事便更好解释了,因为你不敢。”
“不敢什么?”玉思鹤皱眉道。
玉柒泷扭头:“因为此物罕见,又涉及长歌门,二妹不敢随意丢弃,若是被有心人捡到顺藤摸瓜,起不是轻而易举便会被查出来,所以只得藏在自己院中,却未曾想,东窗事发得如此之快。”
宝粹气得大喊:“你胡说!我的小姐与大少爷是同胞兄妹,怎么可能害他?!”
“至于这个缘由--我还真不清楚。”玉柒泷看向玉思鹤:“不过父亲刚刚也说了,如今物证已在,难不成还能狡辩过去?”
砰地一声,玉柒泯已经重重跪了下去,膝盖在青砖上磕出一声巨响,深深磕了一个头:“父亲!”
却只此一声,再无下文。
玉思鹤舍不得罚爱女,可偏偏又是在她院中搜出了血王藤,玉柒泯一向聪慧,此时竟然连一句开脱的话都不说,这不就是在为难他吗?!
场面竟一下僵持下来,玉柒泯如今全靠着父女情分在赌,再无其他言语,玉柒泷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不过却是很清楚一切都已经按照她计划的那样走入了尾声。
但她却算漏了一个人。
白英蹲在地上捡捡闻闻,突然道:“此物并非血王藤。”
玉思鹤忙上前去一看,就是之前从玉铭玄香囊中找出的那一个。
白英站起身来道:“此物名为青风藤,可祛风湿,通经络,只是与血王藤长得有些相像罢了。”
玉思鹤皱眉看向玉柒泷,玉柒泷忙低头做惭愧状:“是女儿的错,不过听清歌先生提过几句,便随意指认。”
她还真不信这白英听不懂她的话,既是长歌门的人,即使不知道她如今和清歌的关系,听到她提起清歌也该顺着她一下。
白英倒是大大方方接受了玉柒泷的打量,并回复以微微一笑。气得玉柒泷立马别开了眼神。
玉思鹤没注意到这两人的小动作,他急着吩咐人将玉柒泯扶了起来:“既然如此,那玄儿的事便与血王藤无关了。”
“虽是无关,可到底二妹在家宅中藏这种危险的东西是实打实的,父亲可不能不管。”玉柒泷毫不相让。
玉思鹤正要玉柒泯开脱,就听玉柒泯又磕了一个头,低声道:“此事是女儿不对,女儿甘受惩罚。”
宝粹在一旁看着心急,张张嘴就要说话,却被玉柒泯暗暗一把拉住。
既然玉柒泯认了这事,玉思鹤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挥挥手让人将她带下去,禁足一月。又遣人恭恭敬敬地将白英送走。玉柒洐自告奋勇担下了这个差事,跟着白英一起出了门。
此事到底是出在了玉柒泯身上,要是出在玉柒泷身上,就算查出了玉铭玄的香囊内没有血王藤,也绝不可能就这样草草了解。
她心中嗤笑一声,拦下了欲进屋的玉思鹤:“父亲,您有没有觉得近来府中事情太多了些。”
“嗯?”
“二妹一向稳重,如今却莫名其妙私藏血王藤,大哥今日吐血也是不明不白,既然身子无恙,那会不会是……中邪了?”
“你想说什么?”
“依女儿所见,不如请一位法师来家中祛祛邪祟,方可保家宅安宁。”
“你想请之前来过的那个?”玉思鹤看向玉柒泷。
“一篇仙师乃得道高人,之前便为玉家安宁尽力太多,如今想来也是要劳烦下他的。”这话说的玉柒泷自己都觉得牙疼,没想到她有朝一日还能这样面不改色一脸正经地夸那个老神棍。
玉思鹤打量了女儿许久,突然一甩衣袖转身就走:“胡闹!”
“父亲!”玉柒泷高声叫住了他:“一篇仙师道法高妙,有他在定能保家宅无虞,如若再出之前春柳一事,与今日血王藤一事,父亲就能保证还能不透露出一丁点儿风声?”
玉思鹤停住了脚步,一张脸越来越沉,他来回打量着玉柒泷,她低埋着头,一脸恭顺,可却是实实在在是在用这两件事来威胁他,不仅是夫人和女儿,还有整个玉家。
他拂袖而去:“好,你去叫他们来。不过既然他们来了,我希望家宅能够就此安宁。”
“是。”
玉思鹤的妥协根本无需计算,他是丞相,绝不可有家丑做桎梏,仅凭这一点,玉柒泷便坚信不疑自己一定会赢。
这就好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有的东西太少了,自然能丢的东西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