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后,时值正月,和煦的春风,已经吹绿了江南,但在这北国大地,冰雪却尚未消融。
这日天色未明,一片漆黑,几把打了油的火把闪烁着,照亮了湿湿漉漉地面。冷风骤起,卷来一团团雪花,漫天漫地的飘舞。
马儿轻嘶几声,吐了几团热气,在空中飘散。
苏星河用衣袖把热气赶开,对无崖子道:“师父,徒儿不在你身边,请一路珍重。”
无崖子温言笑道:“放心,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何况有师弟结伴而行,你不必担忧。”
苏星河埋怨道:“张师叔也忒急了些。”
张惟新笑道:“师侄,你岂不知闻鸡起舞么,若不是我叫你们起床,这凌晨三点的美景,这辈子能见几回?美的你,还不多多谢谢我。”
无崖子笑道:“不错,我逍遥派掌门,就是要这般无拘无束,洒脱出尘。”
张惟新见苏星河、函谷八友,和二十几个聋哑人,分三排而站,立于风雪之中,身子虽然都瑟瑟发抖,显是在风雪中冻得狠了,但神情十分恭敬,就朝无崖子道:“师兄,你倒是收了许多的好徒子徒孙。”
无崖子笑道:“星河和广陵、百龄他们,确实是极好的。”
苏星河得了夸赞,自觉很给无崖子争光,朝张惟新一揖,说道:“多谢师叔夸奖。”
张惟新笑道:“苏师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师叔我掐指一算,师兄这一去,红鸾星动,说不得,乃是有场大大的清福好享。”
无崖子哈哈一笑,道:“师弟,师兄我数十年未出江湖,聊发一发癫狂,便鲜衣怒马,跟你作一次少年游吧。”话音刚落,已是把马一夹,急驰而出。
张惟新大笑一声,稍一踢马肚,果然好一匹神马,一蹿之下,已是在数丈开外,后发而先至,不过两三个呼吸,已把无崖子甩在了后面。
无崖子大喜道:“好马,好马,就是霸王的乌骓,吕布的赤兔,恐怕也不过如此。”
……
时光荏苒,了了数月,魔头张惟新再出江湖,一路西行,似朝西夏而去的消息,不几日间,便通过信鸽四飞,传遍了天下,关内关外、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一日,张惟新、无崖子二人已近湟水,那跟在身后,四处云集而来的正邪人物,已有四五百人之众。
张惟新眼见得西夏地界已近,想着渡过湟水之后,再不复中原风土人情,便想着要吃一碗西北面食。
一路行来,无崖子已知道他的风格,每到一处,当地的美食是绝不可辜负的,便笑道:“只怕这顿面,咱们吃得不会太平。”
张惟新笑道:“土鸡瓦狗罢了,哪里放在你我师兄弟的眼里。”
行不多时,路边斜伸出一支旗帜,上面有一个“酒”字。
二人翻身下马,张惟新要了份羊肉泡馍,又点了几个店老板推荐的饼,无崖子点了些精细的菜食,馋得张惟新忍之不住,抢着跟他吃得肚子滚饱。
两人倒都不怎么喜欢喝酒,就也不互劝,都只喝了杯清酒,味道尚可。
张惟新就招呼老板,一连点了好几样东西,都是要多份的,要打包了,带在路上吃。
那数百武林豪客终究忍耐不住,其中一个道人模样的,似乎是领头之人,上前来,打个问讯,道:“张少侠,在下不平道人,江湖人送外号‘蛟王’。”
蛟王的名头,素来好用,但张惟新二人却睬都不睬他。
不平道人不由得心中怒起,但忌惮他武功太高,只得继续说道:“敢问张少侠,你如今可是要去西夏么?”
张惟新笑道:“不错,我小师姐在西夏,我和师兄准备去看望她,怎么,要我给你带货么?好说,好说,我的利是十成,你把钱给我,保证不给你弄出差错来。”
那道人笑道:“张少侠明知我等为何而来,何必故意戏弄我等。”
张惟新道:“哦,我倒真不知道你等是为何而来。”
道人厉声道:“张少侠,龟丹是大宋之物,你携带出境,恐怕不妥。莫若先将之交予我等,待少侠回来之时,我等双手奉还。”
张惟新道:“我若说龟丹不在我这里,想来你们也不信。你们想怎么办,划下道儿来吧。”
道人冷笑道:“张少侠虽然武功高强,但如若不允,我等大宋忠义之士,只怕唯有一拥而上一途。少侠纵然再厉害,只怕也不是天下无敌吧。”
无崖子见这群人有正有邪,冷笑道:“不是邪魔外道,就是些江湖杂鱼,也敢自称忠义之士,师弟,当今的武林,已经衰败到这等地步了吗?”
张惟新道:“少林、丐帮,如今都已是藏污纳垢之地了,这江湖,还能好得了么?”
无崖子叹了口气,道:“师弟,稍作惩戒即可。”
张惟新道:“既然师兄开口了,我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道人大怒道:“你二人叽叽歪歪的说些什么?姓张的,你到底是……啊……”
那道人只觉得喉咙一痛,自己就说不出话来,急忙伸手去摸时,只觉得半点感觉都没有,心中大急,已知是被人给点了穴。
但自己忌惮张惟新武功太高,早就防备着,与他二人相距丈余,何以连看都没看到,就中招了呢。
那群江湖豪客正在听他交涉,忽然见他连连退步,口中吱唔,半天不吐一句话出来,纷纷不耐烦起来,七嘴八舌的闹起来。
“不平道人,你在怕什么?”
“蛟王,你见了张惟新,就变蛇了吗?”
“咱们这几百口子,还怕这一个老、一个小的吗?”
店老板听得外面喧哗之声大起,赶紧拿出做好的饼来,钱也不收,就要张惟新二人走。
张惟新朝无崖子一笑,道:“师哥,还是你运气好,我以前独行江湖时,再没遇到这么好的老板。”
那数百群雄见他二人要走,哪里肯放,当即抽刀抽剑,四面八方的涌了过来。
张惟新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脚步不停,冷冷一笑,手一伸,摄过一把把筷子,就于空中一震,掌锋微动,一阵横切竖削,半空中,筷渣细如针尖,如浮尘般悬空停立。
见群豪攻得近了,运起狮吼功,大喝一声“着”,震得那数百群雄僵立难动,轻手一挥,那些如针筷渣,似如利箭一般,纷纷朝众人射去。
张惟新与无崖子跨马而纵,已奔出十数丈外,背后方才传来众人的呼响声。
那群雄之中,冲在前头的数十人,此时是呼天抢地,哭爹喊娘,都倒在地上,抱头缩脚,不住的翻滚,身上满满的伤孔,鲜血不断的朝外冒。
店老板见了这修罗般的场面,呆立店中,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鬼啊”,一声大呼,撒丫子朝后厨逃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露出震骇之色。
那些名门正派,倒是有些风骨,此时便上前替人治伤。
邪派人物,大都一哄而散,纷纷思道:“张惟新的武功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想来,另外那半颗龟丹,也必是被他使用了,若不然,凭他小小少年,怎么可能有如此功力,又进展得这般恐怖神速。”
正派中人无不担忧:“少林寺,恐怕将迎来一场浩劫了。中元节上,我等自然是要去助拳的,但看他今日的武功,简直犹如鬼神一般,我等人数虽众,恐怕未必便能胜了。”
“不错,更何况,他说他是跟师兄一道,他身旁那老者想来便是了,又说要去西夏寻小师姐,自然是去约帮手了。”
“不好,这个消息,得赶紧报知少林寺,广传天下,尽邀豪杰前去助阵,别让武林的泰山北斗,当真被这邪派人物给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