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张惟新已做好准备,盘膝而坐。
无崖子本来身子挂在半空中,此时身形拔起,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平平稳稳地坐落在地,同时双手抓住了他左右两只手腕上的穴道。
顿时间,两股火热的热气,犹似滚水一般,从双手手腕的“会宗穴”中疾冲进来。
两道热气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自臂至胸,都冲入了胸口的“膻中穴”。
旋即,“膻中穴”中那股积储的热气,已然化成千百条细细的热气,散入全身各处穴道。
张惟新功力之高仿若天人,如果说无崖子的内力如大江大河,沛然莫可御使,他的内力便似大海一般,浩渺无尽,无论何等强横的内力,对他只好等闲一般。
他此时运起内力,只觉四肢百骸微微发热,显然是无崖的内力已经融入他的体内。
那无崖子的六七十年内力虽已是震烁当世,但于他不过寻常,只是其中的长春功、北冥真气、小无相功,其属性倒是令人惊异。
他自得到举世无匹的内力,堪称陆地神仙一流以来,从未全力运转自己的功力,此时受无崖子内力一激,他兴之所至,立马全力运功。
功力运转之下,一种奇妙的感妙涌上心来。
他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便如腾云驾雾,上天遨游;忽然间身上冰凉,似乎潜入了碧海深处,与群鱼嬉戏。
忽觉得身上一轻,睁开眼时,无崖子已放脱自己双手,斜坐在身旁。
只见他满身满脸大汗淋漓,不住滴向自己身上,而面颊、头颈、发根各处,仍有汗水源源渗出。
饶是张惟新早有准备,也不由得猛吃了一惊。
只见无崖子此时已然变了一人,本来洁白俊美的脸上,竟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叉的深深皱纹,满头浓密头发脱落了大半,尽成灰白,一丛光亮乌黑的长髯,也都变成了白须。
瞧他龙钟不堪的模样,看来最少也有一百岁。
张惟新知道逍遥派的武功与众不同,乃是和心脉气血相连,功在人在,功消人亡。
别说无崖子几近百岁之人,便是个少年,修了逍遥派的内功后,也是片刻而亡。
只有自己这等,内力已达造化之境,浑不把这七十年逍遥派内力放在眼里,放才可能随意传人。
他见无崖子已有垂危之势,不敢怠慢,微一运力,已然平移至他身后,双手立即按到他背上,一股比无崖子自身内力精纯、深厚十倍不止的功力,沛然而出,直扫其五脏六腑。
无崖子丧颓之际,陡得强助,立马精神焕发。
饶是他岁月沧桑,此时也不禁心旌动荡。
张惟新道:“老哥,凝神静气,默运神功。”
无崖子道:“张少侠果是信人。”
原来,无崖子虽然把全身功力传之于张惟新,但经历师妹李秋水、弟子丁春秋背叛之后,已没把握说自己尽识人心,难免有些担忧,张惟新只是花言巧语要骗自己。
虽然对方功力之强,完全看不上自己这点功力,但北冥、小无相、长春功的运气法门,想来长春谷定然是垂涎的。
此时见他当真相助自己,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万分感激之下,却又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量于他,倍感愧疚。
张惟新道:“但愿老哥也能守信。”
无崖子自然知道他是说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当即道:“少侠放心,师姐素来待我很好,是我对她不住,我亲自去跟她陪礼道歉,温言软语,她必然是会同意的。”
张惟新喜道:“老哥亲自前去,自然是马到功成的。”
无崖子本就是打通任督二脉的大高手,张惟新又精于神照经,此时以绝世神功相护持,为其运转神照经,自然是势如破竹。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无崖子长啸一声,已然把神照经练成了。
至此,张惟新只需每日早晚,以不老长春功在他体内运行一个周天,就能保证自身不因年老之故,而有性命之忧了。
这一日,已近上元佳节。
苏星河素来玲珑机巧,见无崖子身体日渐好转,又仗着张惟新的盖世神功,巴不得赶紧把丁春秋引来中原,暴打一顿。
见张惟新闲得发慌,就写信去,把函谷八友召了回来,重新收录入门墙。
那函谷八友知道前因后事,对张惟新跪地就拜。
张惟新本来还要推辞,但他八人死命要磕头,也没办法,只好受了。
张惟新与他各人均平辈相交,一会叫无崖子老哥,一会叫苏星河老兄,一会又叫函谷八友大哥大姐,吓得函谷八友让之不及。
张惟新大呼无奈。
无崖子对张惟新道:“小哥,你的北冥神功、小无相功练得怎么样了?”
张惟新道:“托老哥的福,传了我七十年功力,这两门神功,我如今都已经练成了。老哥,我见你身子骨也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一阵,我就逆运北冥神功,把这功力回传给你。”
无崖子笑道:“不急,不急。小哥,敢问你这次出谷,是长呆,还是不久便要回谷?”
张惟新笑道:“我这一出来,见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深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心里想着,还得去那极西之地游历一番。”
无崖子一愣,笑道:“我一向自承风流潇洒,今日听了小哥的志向,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错,这区区中原,已经容不下我逍遥派的风流了,是该去到前人所未至的远方,饱游一番了。”
张惟新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得把跟少林寺、丐帮的梁子了了才行。”
少林寺、丐帮号称中原的泰山北斗,人人提起,无不悚然而惧,无崖子却毫不在乎,道:“小哥,少林寺的小和尚们实在太没道理,竟然听凭他人一言,就敢出手伤你,中元节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好好教训一下这帮秃驴。”
张惟新见无崖子如此年纪了,火气倒是不少,道:“多谢老哥了。”
无崖子道:“对了,正事差点忘了。小哥,我这有一个请求,还请你无论如何得答允。”
张惟新见他说得正式,不像平常,口气慈惠、温和,也正色道:“老哥,你但讲无妨。能帮的,我一定帮。”
无崖子笑道:“我逍遥派虽然素来兼习百家之学,不纯以武功决定掌门之位。但那是指伯仲之间的武学修为,小哥你的功力实在太高,又已尽会我派绝学,算得上我逍遥派的人,老哥我实在是没法厚着脸皮,再做掌门人了。”
说着,无崖子把大拇指上的扳指取了下来,递给他道:“小哥,如今,就请你做了逍遥派的掌门人吧。”
张惟新一喜,道:“我还从来没做过一派掌门呢,想来自然是十分有趣的。只是,我终究不是你逍遥派的弟子,恐怕……”
无崖子见他答允,知道他担心什么,心中一喜,笑道:“小哥放心,我代师收徒,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师弟,可好?”
张惟新喜道:“好,好,这个主意好。”
无崖子当即叫来苏星河、函谷八友,以及聋哑门的二十多个汉子,当着众人的面,代师收徒。
无崖子站在一旁,让张惟新朝上首处空座上跪拜了,又让他坐到上首处,自己又与苏星河、函谷八友九人一起跪拜他。
张惟新对无崖子道:“老哥,这不太合适吧。”
无崖子道:“你是本派掌门,虽然是我师弟,但接任这拜,却是必须的。”
张惟新见他徒子徒孙都在,道:“老哥,你如今行动不便,先免了吧,日后再说。”
苏星河心忧无崖子,但此时却不敢插口,只是巴巴的望着他。
无崖子生性洒脱,也就不再坚持。
苏星河欢天喜地,双手伏地,前胸着地,重重的给张惟新磕了头,函谷八友更是人人磕得震天的响。
张惟新没想到古人的磕头,如此郑重其事,向大感尴尬,道:“请起,请起,快快请起。”
“这事搞得,我都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