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青鸢走了一步烂棋。她的想法很好,可惜实施的对象出了问题。将老祖宗毒个半死不活,固然能牵制黎铮,可这毕竟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老祖宗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黎铮一定会拿整个西梁陪葬。
可要是直接将黎铮毒死,那可就不一样了,东黎刚经过一场大乱,绝对经不起第二场,黎铮一死,西梁之危自然而然也就解了。
我靠着床栏,沉默了片刻,道:“那依你的意思,打算怎么做?”
黎铮的眼神有些阴狠,缓了缓,才道:“西梁与南楚,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不可能,西梁与南楚都不是小国,再怎么遭受巨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一口气吞下,东黎还没那么大的能耐,总要有一个先后。
楚炎与我们可谓苦大仇深,放过南楚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西梁与东黎也是宿仇,青鸢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这么一出,从情感上来说,黎铮必定哪一个都不愿放过。
“依华子看,该怎么办?”黎铮抬眼看我,意味深长地问。
我去!好端端的,试探起我来了!
我垂着头想了片刻,淡声道:“抓住西梁皇帝,我估摸着是不太可能的,除非大军打进西梁皇城。但是抓住南楚皇帝,倒还有几分可能,我想,老爹说什么都不愿放过楚炎,且看看吧,战事应该拖不了多久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也就好做决定了。”
黎铮定定地看着我,许久,才长声一叹,摸了摸我的肚子,温声问道:“这都六个多月了,再有三个月,孩子就该落地了,你如今还能经受得住么?”
受不住也得受,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祖宗死吧?
我冲黎铮笑笑,故作轻松地拍拍胸口,豪气干云地说:“韶华办事,皇上放心!”
黎铮回我一笑,神色略显黯然。
“对了,皇上,你削了我的王位,如今我只是无名无位的臣女,无诏不得入宫,以后进宫可就不方便了。”我眼巴巴地看着黎铮,腆着脸笑道,“要不你把王位还给我呗!你看,如今没了王位,我以后可怎么贪污受贿啊?”
黎铮横我一眼,一手戳着我的脑门子,没好气道:“还想着贪污受贿啊?你就不能想点儿好的么?”
说起来贪污受贿,我那叫一个气啊!历年来贪污所得都被黎铮没收了不说,就连我千方百计做假账留下来的,都被黎铮查抄了,如今的敬安王府,那叫一个穷得叮当响,西北风都喝不起了!
“不管!不管!你要恢复我的王位,还要把查抄敬安王府的财产如数归还,要不然我就……”我梗着脖子说,说到这儿,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好拿来威胁黎铮的。
“就怎样?”黎铮眼眸微眯,眼里闪出一线幽光,威胁意味十足。
我视若无睹,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说:“要不然我就不给你生孩子!”
“孩子到了月份自然会落地,你就是想憋都憋不住,生不生不是你说了算的。”黎铮白眼一翻,十分不屑,毫不留情地打破我的幻想。
“……”我有些梗,缓了缓,又道,“那我生了孩子就躲起来,不让你见我和孩子!”
黎铮龙眉一竖,凛然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冷哼一声,脖子一扬,脸一扭,拿高傲的后脑勺对着他。
黎铮一阵气闷,又不敢真惹着我,默了片刻,才无奈地说:“不就是钱财么,还给你就还给你,这总成了吧?”
我有些得意,却又故作不满,拉长了脸冷声道:“还有我的王位!”
黎铮嘴一撇,白眼一翻,鄙夷道:“王位你就别想了,东黎国的王爷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个。”
“你这是卸磨杀驴啊!”我抖着手指着黎铮的鼻子,要不是如今腰粗得跟十来年的老杨树根子似的,我肯定掐着腰摆茶壶造型。
黎铮按下我的手,眯着眼睛笑得无比猥琐:“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可还没生呢,怎么脑子就坏了?哪有人说自己是驴的?”
……
我要跟黎铮绝交!彻底绝交!
黎铮见我真恼了,也就不逗我了,掰过我的脸,笑道:“朕已经想好了,以母后的名义下一道懿旨,封你为公主,以后你就是护国公主了,可不比襄王的身份低。”
我傻乎乎地问:“护国公主,那岂不是比琼姿还要大些?”
黎铮笑得十分温柔,眉眼弯出一道赏心悦目的弧度:“你以后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除了母后,就属你顶尊贵,比琼姿大些,也是应该的。”
这话我爱听!
我这才傲娇地缓和了脸色,又在床上躺了会子,缓足了神,才不紧不慢地起来用膳,晚膳罢,黎铮陪着我说了会子话,就去处理这些天来耽搁的政事了。
我如今身子不方便,精力体力都大不如前,没有余力去帮助黎铮处理政事,经过前次政变,有很多事情都不能轻易交给底下人去做,得黎铮亲力亲为。
那也好,起码黎铮没那工夫来折腾我了。
我乐颠颠地盘算着,最好黎铮天天都忙到眼皮子都不敢合!
一觉睡到大天亮,饱饱地吃了一顿,精神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这才吩咐底下人打道回府,顺便将青鸢也带进敬安王府。
底下人办事很快,我到王府的时候,青鸢已经被关进柴房老半天了。我让狗蛋和红绡陪着,押着青鸢去了王府的地牢见梁景辰。
我带梁景辰回来,原本就是要让韶芳可着劲儿报复他出气的,当然舍不得让他死在半路上,并且为了防止韶芳玩不尽兴,我特意给他找了好大夫治伤。
梁景辰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见到我时,还能中气充足地破口大骂,不外乎是骂我两面三刀、背信弃义、阴险毒辣、蛇蝎心肠等等等等。
我笑看着他,静静地等他骂完,才不冷不淡地说:“舅舅,我觉得吧,你说话实在是太罗嗦了,你刚才那一番长篇大论的斥骂,总结起来就四个字——蛇蝎美人,你要是骂我蛇蝎美人,我还能高兴点,起码还夸我美了不是?”
能将死不要脸发挥到这种境界的,除了我也是没谁了。
底下人抬了一张软榻进来,还送进来一个烧得很旺的火盆,一张小几上摆着热腾腾的点心与羹汤,我往榻上一躺,一边吃点心,一边享受着狗蛋轻柔舒缓的按摩,别提多惬意了。
梁景辰见他的咒骂不管用,也就消停了。我努努嘴,淡声道:“带进来吧。”
红绡立即应声退下,片刻,便将青鸢押了过来,梁景辰见到青鸢,倒还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青鸢,明显很激动,一见到梁景辰,顿时满脸担忧之色,眼圈迅速红了。
我捂着嘴打了个哈哈,笑道:“舅舅,虽然你不仁,但做外甥女的毕竟是晚辈,不能不孝,你看,你欠着咱们韶家六条人命,这笔账总是要算的,你是长辈,你说怎么算,我听你的。”
梁景辰恶狠狠地瞪着我,“呸”了一声,冷冷道:“本王落在你手里,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要杀就杀,罗嗦什么!”
我竖起大拇指,一本正经地赞道:“哟!不愧是长辈,就是有见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我这个当晚辈的,还是不够深沉,藏不住事儿!”
梁景辰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不再说话了。
我转脸对着青鸢,懒洋洋地说道:“理论上来讲,我该叫你一声姨母,不过你以前不肯承认,那么现在,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青鸢一副高冷脸,完全没有搭理我的打算。
我伸了个懒腰,恹恹地说:“皇上想问你要解药,老实说,我是无所谓的啦!老祖宗再怎么疼我,毕竟不是我亲妈,我虽然不想她死,可你睡过我男人,我觉得,还是让你死了,我心里才能好受点儿。”
青鸢的脸色立时变了,瞳孔也缩了起来。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王府里来的原因,你要是死在王府,过后了不起我被皇上责骂几句,反正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我老爹手里握着兵权,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这样狂妄犯上的话,也就只有我敢说了,但即便是我,也只敢私下里说说,否则一旦传出去,十个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青鸢嘴唇一动,我连忙打断她,笑道:“你不必说我狂妄自大,我韶华狂妄自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表示我更在乎你死的决心,呐,我先送你一份厚礼。”
我冲青鸢咧嘴一笑,回头说道:“狗蛋,你是从我手底下出去的人,从前的手段还记着么?“
狗蛋笑嘻嘻地应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忘记从前所学的东西。”
“唔……很好,可是我不太相信,怎么办?”我朝着狗蛋眨眨眼睛,一脸“分分钟证明给老子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