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的药有奇效,邱榕用后,不多时便即止住了血。阿久去瞧他的时候,他已然能靠着垫子简短地说几句话了。只是此番血流了不少到底还是伤了元气,整个人很是虚弱,再加之他原本就是个身子娇气的人,如今失了这么多血,一张脸更是惨白惨白,看着吓人,说出话来也细若游丝。
此事于他,其实也问不出更多,阿久见他这样,便也不多说什么,又喂了他几颗筑基修元的药,吩咐他快些歇息了。
只是这样一来谁还敢睡,余下三人只得强打着精神四面提防,唯恐那黑色甲虫卷土重来。这样一直撑到天亮,三人俱是疲惫不堪。
阿久道:“天亮了,它们应该不会来了,咱们轮流眯一会儿,到了夜里再值勤吧。”
朗逸奇道:“这些到底是什么?”
阿久摇头。
“那你怎知它们白天不会再来?”
“我只是猜的,这样的虫子不是苍无原生,应该是后天育来的蛊虫。我所知道的黑色蛊虫,多是昼伏夜出的……再说不然如何?难道真的为了防它不睡觉了么?”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打哈欠。
朗逸又去看了一眼邱榕,许是昨夜的药起了效果,他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多了,呼息平和,显然已无性命之攸。于是放下心来,准备收拾一下,合衣睡一会儿。
只是不论二人说什么,刹那都自一旁端坐不动,面色紧绷,身子如箭在弦,如临大敌的模样。阿久拍了拍他的后背,正要宽慰两句,忽听他开口说道:“有血味。”
阿久一凛:“什么?”
刹那手指西南方向,面上的神情有些许迟疑:“有血味,风向不定,我不确定。”
“刚刚传来的么?”
“昨天夜里就有了。”
“什么?”阿久大惊,“那你为何不早说!”
“离得远,闻不清。而且……没冲这边来。”
阿久问朗逸,“那边的氏族姓什么?”
“似是岱氏。”
刹那接口道:“我前两天接水路过,族中有三十多口人,是个小族。”
阿久面色一觉:“我有不好的感觉。”说着站起身来,“我去瞧瞧,你们守着这里。”
朗逸正要一同跟去,让阿久先一步拦了下来:“那虫子又密且杂,若是攻来刹那一人守不住。你有力气便织个罩子,帮我护着这儿”
她这样说,朗逸再没有同行的理由,只好眼望着她道:“那让刹那跟去,反正他也护不住这里,我一人织好护罩等你归来就是……师父,不要硬拼,早去早回。”
阿久点头答应,招呼了刹那唤出水鹿向西南而去。
水鹿行得快,不过半柱香便到了岱氏的部落,只是不出意料,此地已然没了人烟生气。
“血味是这里来的,只是不浓……”刹那面上更显困惑,喃喃着自言自语,“若真是死了人,这点味道不应该啊……”
“是有些奇怪……”阿久收了鹿角跃到地上。
这里扎着十几个帐篷,瞧来都有些年头了,有几面帐布还勾破了线漏了缝。营中炭火已然熄了很久,冷透的黑柴没有半分热气。四野寂静无声,没有半点生人走动的气息,便是呼吸声都听不见。
阿久掀开帐篷,里面立时便传来一阵淡淡血腥气。阿久皱起眉头,心中不详更甚,这血味还新鲜得很。
她步入其中,摘下发间桃枝左左右右地挑起桌上物什,这些东西分明是这几日才刚刚用过,此时主人不见,又是好端端地放在桌柜上,不像是有过激烈的打斗。她把刹那唤进来,道:“我鼻子没你灵,你闻闻,哪里血味最重?”
刹那闻了闻,走到床边:“这里。”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剑把床上的被褥掀起。他随身的长剑在北漠与凶无相斗时折断了,如今身旁只余一柄匕首一般的短剑。
只听“啪嗒”一声,一个小物自被褥间落到地上。阿久不敢贸然用手去碰,俯下身子细细一瞧,不禁在惊,那一块残骨,已然被啃噬得只余掌心般大小,表层清晰,没有半分血肉,分不清是什么的骨头。
刹那却笃定:“这是人的……上面血味很淡,但是是人血的味道。”
阿久骇然:“那人呢……人去哪儿了?”
刹那摇了摇头:“我跑了一圈了,没看到有人,但是这儿总是有血味。”
阿久望着这块残骨上被细齿啃食痕迹,心中像是绷了一块铅石一般沉重:“那这些人……难道都被吃了?”
说话之间,刹那猛然惊起,拔剑在手,目眦尽裂的模样,似一只凶兽遇着了闯入领地的敌手。
帐外响声悉悉索索的声响,小小的细碎的,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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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逸一夜未睡,气力不足,结不出大网将整个营地都罩起来,便坐到邱榕身旁,只结一个可纳四人的小罩子。
结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骨子里蹿出一阵恶寒,手脚跟着凉了下去。心绪一动,便章法大乱,一时间气息不平,只觉得胸前翻江倒海,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吐出一口浓血,这才感觉稍稍舒服了一些。
身后邱榕被惊醒,见了他的模样急忙问道:“师兄是怎么了?”
朗逸抹去嘴边血迹:“无碍,大概是累了。”
邱榕四顾:“师父和二师兄呢?”
“去岱氏查看了……许久不归,总觉不祥。”
邱榕“噢”了一声,又问:“昨夜的虫子便这样消然无踪了?我总觉得不信……心里悬着,放不下心来。不如等师父他们回来了,咱们便换一处地方吧。”
“换地方也不是办法……总要查明真相才是。我自幼在西境长大,从未听过这样的虫子。若他们此行顺利,应该能向本地人问到一些端倪,怕只怕……没有这么顺利。”
正说着,四周忽然又响起悉索之声,朗逸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昨日惨状,倒是还好。邱榕却似惊弓之鸟,猛地弹坐了起来:“虫子!虫子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