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灭无生,历千劫而不古;若隐若现,运有福而长今。
世上有一种说法是:和平共处,也有一种说法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两种看法恰当而又客观地侧面描绘了当前仙界人界以及妖界的关系。
各界固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女娲补天魂归大地到如今,九万年过去了,三界依然无交流无通婚无任何一丁点人情的往来。各界分地而居,分而治之,各管各家,终究也算是相安无事。
夏日寂静的夜晚,月朗星稀,沼泽尽头的妖冢似乎被淡淡的月光笼罩,蒙上了一层轻轻薄薄的面纱。若非修为了得的神仙妖精,断乎不能发现原来这是妖冢的保护结界。
偌大的结界若隐若现地散发着微弱的金光,让“明眼人”看了莫名有种安全感和归属感。
“沙沙沙沙”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在如此静寂的沼泽地里格外显耳。求葭脸色绯红,一身裙带翻飞白衣飘飘,边跑边不停地四处张望,眼神里透露出急切,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倏尔,一道青碧色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一下穿过妖冢结界,隐入其中,消失不见。
刹那间,之前还影影绰绰,依稀可辨树影花影的四野均被黑色浓雾重重叠叠地笼罩住。方圆几里之内都被黑暗包围,静若无人,好似幽暗之中潜伏着一只恶兽,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吞并掉万物生灵。
若非她一身白衣,恐怕也被融进这无边无尽的黑暗里。
亘古至今,黑白永远是这么不可兼容。大大咧咧的黑永远无法吞噬精精致致的白,黑白之间永远隔着一条线,泾渭分明。
女孩追随着青碧色的光芒来到金光结界外,奈何道行不够能力不高的她看不出这朦胧结界,也不晓得其厉害之处,骤然一个跃身也想随之进入。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嘭”地一下,她被重重地反弹狼狈地摔在了地上,滚了又滚,像极了脱了水的鱼。嘴角似乎也有鲜血溢出,虽不多,但挂在惨白惨白的脸上,也甚是不好看。
须臾之后,女孩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揉了揉额头,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到底什么鬼东西如此诡异,震得我头晕的厉害。可惜,你偏生不凑巧地碰见了本姑奶奶,今日我定要扒掉你的鬼皮,现出你的鬼样。”
说话间,右手变幻出一把长弓,散发着冷冷的幽光。触手一片冰凉,左手伸至发间扯了一根白玉簪下来,簪身通体雪白透亮,无一丝杂质,簪头赫然是一朵六瓣雪花,玉色花瓣中隐隐约约藏有丝丝犹如鲜血的红线。
伤一人,便多一条红线,俨然就是记录战功的移动笔记。
玉簪碰到长弓的瞬间,赫然变为一根晶莹透明的冰箭,女孩右手拉弓左手执箭,毫不犹豫地向结界射去。
“嗖”的一声,冰箭离弓而去,笔直地戳向结界。
这就是传说中的“碧雪连天箭”,无坚不摧,无刚不克。但凡被它射中,任何物什都会迅被速冻住,然后结冰,最后碎裂成块。完成所有的步骤,所需不过眨眼的功夫。
结界被硬生生戳出一个大洞,眼见它被毁地如蜘蛛网状,“咔嚓咔嚓”几声之后,四分五裂。
目标达成的喜悦,让女孩惨白的脸多了几丝红晕,洋洋得意道:“哼,我就知道,这世上,数我的碧雪最厉害,就没有它搞不定之事。”
浑然不晓得自己已然闯出大祸,沉浸在自我肯定和喜悦中的小姑娘笑地更为欢悦,声音也被传染,带了几缕雀跃之意。
“碧雪,回来!”话音未落,射入结界内的箭就乖乖化为玉簪样,原封不动地插到了先前发梢的位置。
破裂的巨大声响不出意外地惊动了妖冢中人。
结界破裂时掀起不小的气浪光波,众人屋内的摆设或多或少都有微小地晃动,水杯里未饮之水摇晃溢出,泼洒在纤尘不染的竹桌上。
“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擅自毁我妖冢结界?数百年来还没有人敢在暗黑沼泽如此撒野。”
一连串清冷彻骨的质问声传入正准备越过大洞进入妖冢的求葭耳朵里。她心里不由地一紧,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怯怯的怕意。
四野静悄悄地,只闻声未见人。
她鬼使神差地向后退了几步,周遭似乎又暗了几分,雾气氤氲处,从结界破口处缓缓走出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脸上蒙着一层薄纱,看不清长相,明眸深邃中闪烁着点点星光,与众不同的凌虚发髻也仅用一根翠玉鎏金簪点缀,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清冷味道,拒人于千里之外。
求葭一看对方不过跟自己一般大,瞬间惧意全消,又恢复了先前的傲慢,面色从容,挑眉道:“就是姑奶奶捣毁的,那又如何?本姑娘追着一只从仙界逃脱的兔子来到这里,亲眼看到它钻了进去。结果这讨人厌的结界不仅挡了我的去路,还反噬碰伤了我。我当然得为自己讨个公道,需得知道,这世上敢伤姑奶奶的人还没出生呢。”
听到如此骄横无理的回答,再看看求葭一副不知悔改又理所当然的表情。红衣女子眉头紧了又紧,脸部线条僵硬了几分,眼神里露出的弑杀本意,毫不遮掩,锋芒逼人。
红衣女猝然冷笑道:“不过区区一个小仙,也敢如此胆大妄为!擅自毁我妖冢结界,被我亲手捉住,竟然全无半点愧疚之意。你当真以为妖冢是你想来就来,想毁就毁的地方吗?”
不待求葭做出反应,红衣女子掌中幻出一朵形似五瓣木棉之花,看似软糯无骨的花朵伴着凌厉的掌风呼啸而出,眨眼间就招呼在了那个自称是求葭小姑奶奶的身上。
她出招狠辣利索,身形如行云流水般洒脱干净,朵朵木棉花自掌间变幻而出,漫天花雨般尽数向求葭招呼过去。
朵朵凌厉,如弑人刀剑,毫不留情。
有的时候,最美丽的东西,往往最是致命,如罂粟,如美女蛇,如五瓣木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