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第二次见到萧琹是在三王爷举办的夜宴上,宴请的都是各方达官显贵,按身份地位来说温酒和萧琹都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次夜宴的。
萧琹因着是何丞相看中的人,所以才请了他,温酒则是跟着自家父亲来的。
温氏有制盐妙法,所制之盐量多而质佳。自先皇始,就把盐业交于温氏一族经营。江柳温氏虽然是商贾大家,但却与朝廷有密切关系,当权者必与温氏交好。
娘子和郎君们分开来,在另外一个院里观荷。温酒觉着无聊,自己又写不出诗来,便悄悄溜去后花园偷闲了。
郎君们正在进行投壶比赛,恒帝看起来病恹恹的,斜倚在一旁的高倚上,挥了挥手示意比赛开始。
比赛的顺次自然是按照身份地位来排的,萧琹最后一个上场,四矢连中。若是有更多的矢,怕是得的筹会更多。
“萧郎君果然青年才俊,我参加宴饮众多,上一次能投中四矢的还只有当今圣上。”
三王爷一番夸赞,又叫人给拿了四矢过来。
萧琹接过来,两矢中弟两矢灌耳。
温酒在心里把萧琹夸了个遍,看他的眼神越发像看自己的相公。
“臣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不必罚酒。”萧琹相信虽然那些权贵们仍看不起房令史这个职位,但自己在这次夜宴上的表现足以让那些权贵们刮目相看。
这时,后院里突然走出来一位女子,聘聘袅袅,莲步轻移。
“小女来得正好,过来见你未来夫婿!”三王爷此话一出,犹如在平静湖面投下石子,惊起层层骇浪。
绛元郡主面色绯红含羞带怯,似乎是对自己的良人感到很满意的样子。
“我与郎君一见钟情,还请皇叔下旨赐婚。”
温酒愤愤折下一根小树枝,小声鄙视道:“别以为是皇亲国戚就可以为所欲为,逼良为娼。”
皇上抬头看了萧琹一眼,“还未曾问过萧令史的意见。”
“微臣早心有所属,况微臣身份低微,配不上郡主金枝玉叶。”
听到萧琹如是回答,郡主哭得梨花带雨,温酒笑得春风得意。
“那心仪之人必定是温某人我了。”
正如是想着,脚下树枝一断温酒一头栽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响。
恒帝左右护卫欲上前查探,怎奈恒帝命萧琹前去探查。
萧琹走过去一瞧,忽视了温酒拼命做出的噤声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提起温酒扔到恒帝面前。
“江柳温氏嫡女温酒。”未等恒帝问其姓名,萧琹直接说了出来。
这一套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方才还睡在树丛里,现下便跪坐在众人面前,温酒已然懵矣。
席中窜出一髯须郎君,形容看上去不过不惑之年,慌忙跪在温酒旁边。
来人正是温氏宗主温嘉,“我儿温酒从小伤了脑袋神志不清,今犯此大错,还请皇上治罪于我。”
温酒这才回复了神智,将计就计装疯卖傻道:“爹爹,你说带我来吃好东西,好东西在哪呢?”说罢就欲躺在地上耍赖。
恒帝命人备好糕点肉食拿与她,“既是来吃饭,那就下不为例。你领了这些就快快送女出宫吧!”
适才由三王爷引起的紧张气氛这时轻松起来,众人皆调笑起来,温酒风头一时盖过了绛元郡主,惹得绛元跺脚。
温嘉面上无光,又觉心中计谋已被女儿无心毁坏,只好扯过温酒速速离开皇宫。
“好呀你,我本欲借此宴席与皇上交好,摆脱三王爷的掌控。你倒好,直接毁了我的计划!”
温酒挠挠头,“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你还有理了!”温嘉气极,“我断你月钱三月罚你闭门思过可算过分?”
温酒一听要把她关在家里,忙甩腿就跑。
“你看我逮住你不打断你的腿!”
自家父亲的怒吼她只做耳旁风,她提起裙摆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温酒无处可去,心中悲愤难忍,遂欲找萧琹讨个说法,于是埋伏在萧琹回府的必经之路。
谁曾想宴席竟然一直开到了夜半,天气转凉。蚊虫叮咬难奈,温酒一边拍着蚊子一边等着萧琹。听着旁边夜市喧闹,看着客栈楼上灯火阑珊,心中只恨自己出门时忘记带荷包,只能愤愤咬一口手中的包子。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见着萧琹身影,温酒连忙跳出去抓住他。
“跟你说了别我供出来,你直接把我提出去?”
“愚人不足与语。”萧琹淡淡甩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温酒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别人骂她,追上去,“你可知你把我害得有多惨!”
“欺君罔上可是大罪,娘子想让我死?”萧琹反问道。
温酒态度软下来,“我现在身无分文,有家不能回,你得对我负责。”
萧琹拿出一锭银子,“这个给你,莫来烦我。”
正欲递银,突觉周围有黑影袭来,萧琹眼神骤变,伸手推了温酒一把。
温酒突然被推,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恼火,但只觉周身愈发寒冷,酷似寒冬。心中害怕,连忙爬起来站在萧琹身后。
转身看看周遭风景,已无夜市灯火,入目皆是黢黑的树林。
“你你你……为何住这等偏僻之地?”
“市中房价昂贵。”萧琹如实相答。
温酒害怕,却欲哭无泪,“你有何仇家?”
“树敌众多。”萧琹并无半分怯意,时刻注意着周围情况,“如若是仇家还好。”
温酒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莫不是,莫不是妖兽?”
萧琹夸赞似的看她一眼,“难得聪明。”
温酒苦着脸道:“多谢夸奖。”
脚下树根突然伸长,迅速卷住温酒双腿往树林深处钻去。温酒一句救命还未喊出,便被树枝缠绕卷住口鼻。呼吸困难,几欲窒息,温酒双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温酒醒来之时,萧琹正在旁边添柴火。她环顾四周,原来身处一座破庙之中,遂放下心来。
“醒得倒快。”萧琹投来不屑一瞥。
温酒气极,“我刚刚快死了,你不安慰就算了,还冷嘲热讽。”
“适才破庙就在跟前十步有余,你未曾看见。你只见那树精,便丝毫不敢挪步,白白给了它可乘之机。我本已进入破庙,却不得不出去救你,谁知你竟吓晕过去,沉如死猪。”萧琹难得多话,全是数落温酒之语。
温酒蔫了,看了看窗外。
她一夜未归,害怕父亲祖母担忧,“已是白天为何不出?”
“你再看天。”
天空虽亮却无光,虽明却无日。只一片惨白颜色,仔细看去,竟隐隐有黑色污点。
此妖法力高强。
下定结论,温酒更觉自己要命丧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