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中二宫争奇斗艳,煞是好看,言汐走进凤仪宫,就被言玥那阳光下金光闪闪的衣服亮瞎了眼。
“呦,昭华公主这一身花了不少钱吧?”言汐随意地倚在主殿的朱红围栏上,笑着说。
“你这丫头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言玥整理着袖口,开始两人的日常互怼。
“去了一趟白马寺。”言汐言简意赅地说,看见言玥金光闪闪地衣服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这蜀锦果然名不虚传,摸起来手感极佳。”言汐叹道,“似蜀锦晴展,翠红交映。”这身衣服穿在言玥身上也仅仅只能用风华绝代形容了。
“这花了整整三个月才由泸州的纺工织好送来的。”言玥听言汐这说,心情极佳,眉眼弯弯地笑着。
南淮宫制,只有嫡公主可着明黄衣服,言汐甚至都能想象到言玥后期的宫宴上是怎么样艳压群芳,又想到言欢一向喜争高下,不知这次的宸妃会准备怎样的衣服,想想都是很有趣。
果然,她还是笑了出来。
“在笑什么呢?”言玥张开手任宫女宫女给她整理衣服,一脸奇怪地看着言汐。
“没什么,”言汐微微抿蠢闷闷地笑着:“我想起来一件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言玥问道,这丫头一向没心没肺,一直都在笑着,还会有让她高兴的事?
“去年上元节,言欢穿的那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听说是宸妃娘娘好不容易弄来的,结果被刘御史批评越级,硬是在宴会中间又回去换了一套,那夜她的脸色,我现在还能想起来。”
果然,女孩子的友谊还是要靠共同的敌人来维持更加体面。
听到此处,言玥也是止不住的笑。
她和言欢就是嫡公主和最受宠的公主之间的挣执。两人互相比了这么些年,还是乐此不疲。
“行了,你换衣服吧。我回宫了,省的我那几个宫女翻天了。”言汐摆摆手,拿起一块紫玉鸳鸯佩给言玥戴上,听风正在十几块玉佩中纠结,看到这个眼前一亮,暗自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
“你的宫女,敢和你闹?”言玥调侃。
“你不知道吗,我宫里的一群,可没有你的听风好用。”
“要不我把听风送你?”
“这可不敢,”言汐后退两步,才捂着胸口。摆出受了惊险的样子来。“我可不敢跟你抢。我的人用着也挺顺手,多谢昭华公主了。”
凤仪宫离钟萃宫极近,言汐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回去一看,果然都在等着她,试衣服。
言汐看着一大堆人涌上来,快步走到了床边,打了个哈欠,说她要先午休,其他事容后再议。
跃跃欲试的几人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只得先退出去,留怀月一人伺候言汐就寝。
许是昨夜没睡的缘故,等言汐睁眼就看见放大版的言玥的脸在她面前。惊地她一下从床上弹起。
“疼!”
“哎呀!”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两个人只得扶着额头不住地吸气。
“公主,您没事吧?”怀月已经退了出去,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之间不知要先顾哪个。
“沈言汐你这是想谋杀啊!”言玥感觉那一撞,她的天灵盖都要飞出去了。
“谁让你吓我。”言汐也好不到哪去,那一下,是真疼。
“行了,别揉了。”言玥扒开言汐的手,“这是我和母后给你选的几个人选。你今晚一定要看看,后天我们会从这里面为你赐婚。”她递给言汐一本小册子。
暗暗嘱咐她:“这里面画像姓名家世都已罗列清楚,切记,不要漏点任何一处。”
言汐看着册子一阵烦闷,真的要到这个时候了吗?
言玥还有别的急事,又给言汐说了几句话后就趁着匆匆离去。
夜深了,言汐送走言玥后身体微微一晃,便跌坐在床榻上。
流年不利,华盖交错,言汐叹气,叹气使人变老,她觉得自己明明还年轻着,却已经在这短短几天内变老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言汐抱着枕头倒在床上。
“公主,小厨房刚刚熬好的安神汤,您可是要趁热喝了?”怀月端来一个樟木小茶盘,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的白瓷碗,里面的汤药还微微冒着热气。
言汐好不容易送走言玥这个喜欢捉弄她的女人,还在为刚刚的话生着闷气,听到怀月的话,连连摆了摆手。
“这汤赏你了,你留着喝吧。”言汐捧着一碗茶喝了两口,又补充到:“给明月和思月也留一碗。”
“怀月你说,沈言玥这个人怎么就喜欢欺负我呢。”言汐闷闷不乐地说道,露出一张发愁的脸来。但是这个场景落在怀月眼里,只觉十分可爱。
言玥算不得标准的江南美人,硬要说的话,还有点北方女子的英气。许是年龄的缘故,她的脸还带着稍许的婴儿肥,一双大眼睛嵌在上面,多的是灵动和天真烂漫。怀月觉得,要不是碍于身份,她也想上去揉揉脸呢。(我觉得,你想都不要想,一只昭华公主此刻飘过)
怀月捂着嘴闷闷地笑了。“奴婢倒是觉得,昭华公主对公主很好呢。”
好是好,但是她也欺负我啊,言汐绝望地抬头望天,天上此刻繁星点点,你看那星星,像不像言玥嘲笑我的脸,言汐觉得自己都要出幻觉了。
“公主还是早点休息吧,别回头把眼睛熬肿了。”怀月从荷包里拿出几块红棕色的安息香,均匀地放在香炉中燃了。言汐定定地看着那个香炉,看着烟冉冉升起,在夜里有稍许颓靡的味道。
怀月这边又叫来了思月和明月二人。“你们快把公主的衣柜整理一下。挑挑明天需要穿什么衣服,还有首饰什么都配齐了,别被昭雪公主给比下去了。”两人听后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怀月这边已经拿着梳子开始考虑明天要给言汐梳什么发型了。
“我觉得,那件蓝色的襦裙就不错,”言汐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看着她们忙活,偶然间看见思月手中拿着的雨过天青色百褶裙,示意她拿过来。
“这裙子是上回和言玥一起做的,明天穿这个,简简单单的,多好。”言汐将衣服拿起来放在胸前转了两圈,长长的裙摆拖到地上,和红色的地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主这个不能穿。”怀月急急地走过来,张牙舞爪,恨不得要把这件裙子给毁尸灭迹。
“明天是大日子,怎么能穿这个俗气的衣服。”怀月从言汐手中接过裙子,转身扔进了柜子。
明月也在一旁帮腔。“公主这个颜色太淡了,确实不适合您。思月一向擅长于此,您先放下这件衣服。我们再看看别的?”
“我觉得这件衣服挺好的,就这件了,你们三个人也别挑了,平常母后生辰我就穿这样的,实在没必要大费周章。”言汐无语地看着这三个,感觉自己作为堂堂公主,审美竟然被鄙视了?
三人,公主,我们认为您的这件衣服,非常不合适。
言汐“???”
“公主你想一想,不是奴婢们不同意,您这件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明日周皇后要摆生辰,到时会有各家世家公子前来祝寿,您不把握好这个机会,皇后娘娘怎么帮您赐婚啊。”怀月站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道,那个样子,像极了穿梭在各个府的媒婆?言汐不厚道地想着。
“公主,往年在宫宴上,您也不表演一下才艺,哪年的风头不是被昭雪公主给盖了,还有,每逢宫宴您必选素衣,这样怎么能比得过那些精心梳妆的世家小姐和皇亲贵胄呢?”怀月真是气的牙痒痒。话中浓浓一种恨玉不成器的无力感。
完了,言汐心想,踢到铁板了。
“其实,你们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可以在宫里再待几年啊。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我们临安皇宫啊。”言汐缩了缩头,眨眨眼说到。
此时怀月只想揉揉言汐的脸,你清醒一点好吗?
“公主殿下,请问您今年芳龄多少了?”
“十六?”
“请问公主,你见过的人中,还有待字闺中的吗?”
“言玥和言欢啊。”
怀月忍不住用力握拳,不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可不能生气。
“公主,您莫不是忘了,明天就是要给您和昭雪公主择婿啊。”
“那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嫁吧。”
乖巧的明月走过来,“公主,坊间画本流传,您已经是临安最难嫁的女子之一了。”
所以,你从哪来的自信?!!!
“哪个不长眼的人说的?”言汐拍床站起来,这就不能忍了“本公主一长的不丑,二长的不矮,三还算是一国公主,本公主想嫁,随时能拉个人嫁了。”
所以您嫁出去了吗?宫女三人组投来质疑的目光。
言汐欲哭无泪,她怎么才能解释这个临安的恨嫁名单真的和她没有关系,比如。她真的不是有意射那北齐皇子一箭的,如果时光倒流,她定然为北齐皇子鞍前马后,只求不要在有这个笑话。
这个故事该从何时说起,谈起来觉得离真相永远差了一步。
言汐很久不再回忆这件事了,不,她已经不曾追忆过去了。孩童时的年少时光想起来如明日黄花般陌生,被沉没在深海里。
江南少雪,在寒冷的冬天怀月会给她穿上暖暖的披风,抱上手炉,仿佛这样就可以抵御寒冬。
江南的冬,是要打伞的,否则点点雪沾衣欲湿,令人生厌。
言汐从来不记得打伞。
当她从钟粹宫出来时,纷纷扬扬的雪落下了,沾在衣服上,又是好一阵难受。
江南的冷,是透到骨子里的冷,即使戴了披风,寒风也会透过高领与脖子的间隙,伺机而入。
很多东西,它要进去,你堵不住。
戴上披风的帽子,遮住头发,指间的凉意也会告诉你。
这堵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