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透过绿窗纱照到我的眼睛上,刺得我不得不睁开眼睛,我慵懒地伸了伸懒腰,两只脚左右一蹬,终于醒了。
肚子随即馋得难受,才猛然发现现在已经是大中午了,一盘人模人样的饽饽端庄地端坐在桌子上,笑脸盈盈地看着我,只不过少了刚刚上桌时的热乎劲。
我跑到桌子跟前,一手拿起一个饽饽,就像接力一样往嘴里塞,准备拿最后一个的时候,身旁却突然伸出手一把将我的盘子抢走了。一只手像个八爪鱼似的悬在半空,生生愣了几秒,立马就缩回了手,赶紧将嘴里最后一口小娃娃给一咕噜吞了下去,差点没噎死。
师父站在我旁边拿着盘子,拍着我的背,表情似乎太愉悦:“不是和你说过吗?吃东西慢一点,又没人和你抢”
我边咳边点头,算是认了错,另一只手便自顾自地伸进盘里,拿走了最后一个香饽饽。
于我而言,吃从来都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像我这样的行尸走肉是永远不会饿的,图的只不过是一份滋味。大概是因为全身上下只有头有感觉,所以才会对食物有特别的青睐吧。
“今天我们要练习重要的法术!”
师父把手里空空如也的盘子放到桌子上,把我拉到了院子里。
我很不甘心地走到了院子中间,浑身软踏踏的,站也站不稳,就好像自己周围的花在摇晃一样。
院子呈半圆形,用就近山上的新竹编织而成,师父沿着篱笆的边挖了一个沟,春天的时候种下了不同颜色的花菖蒲,现在这些花开得正是时候,一朵对着一朵,然而我站在中间,则好像被它们团团围困,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
“站好了!”
空气里传来师父一声怒吼,我浑身一哆嗦赶紧立正站好。
“接下来几天练的法术都特别重要,学会了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你一定要耐心学,而且……还要有忍耐痛苦的毅力,否则很容易毁掉你这副皮囊……”
和正常人一样……除了这句,我就再也听不进其他的话了,只要能和正常人一样,什么苦,什么痛我都愿意承受。
一切都只是为了和正常人一样,我想,只要我变成了正常人,师父就能带我出去玩。
师父默念了几句咒语,地上的符咒便显现了出来,血淋淋的线条相互交织,有规律地画成了一道阴阳五行图。
我站在阴阳五行的交汇点,痴痴地盯着地上的图案,一阵眩晕。
“闭眼”
听到师父的声音,我赶紧闭上了双眼。
“盘坐”
“凝神”
“冥思”
“……”
我按照师父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做,渐渐地,一团巨大酷烈的岩浆从地狱泉口喷涌而出,冒出地缝,朝着我奔来,我正准备奋力逃跑,谁知腿如此不争气,一软,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只能任由那烈日一般,冒着热浪的,裹着死亡与痛苦的溶液慢慢地覆盖我,融化我。
我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丝毛发都被炙烤着,滋滋的响声被咆哮的火光所湮灭,撕心裂肺的痛苦刺透了我的每一寸皮肤,我发了疯似地在地上打滚,不停地滚,不停地滚……一千次,一万次……
可是那团火却越滚越旺,我突然发现自己就像是一只烤鸡,每一次的旋转都只会让皮肉熟地更充分,更快。
要是当时你在我的身边,只会认为我疯了,因为我的身上没有一星点火,只能看见我在地方疯狂的翻滚,就像着了魔一样。
我快熬不住的时候,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凉风,我的身上慢慢结起了冰霜,那股灼热感消失了,我刚想松一口气,就发觉背后被冰晶凝固住了,我再也滚不起来了。
紧接着是双腿,然后是肚子,之后是前胸,最后将我的整个脑袋冰封,冷冻住了我的呼吸,那一刻我只剩下人最原始最低级的的感受,冷!太冷了!……我逐渐忘记了寒冷,我忘记了一切……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严冬封锁了大地,一阵刺骨的寒风过后,天地呈现出一种混沌沌的气象,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
我跪在冻裂开一条口子的地上,双膝都陷进了厚厚的雪里,此刻已经麻木了。
正对面是一户看不清名字的府邸,我大概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被这户人家罚在此地。
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只好扯开嗓子喊。
“师父!师父!师父!”
也不知喊了几遍,才发现自己连嗓子也被冻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我不甘心,继续喊,扯破嗓子地喊:“师——!父——!”“无——!妄——!”
雪地里突然回荡起了我的喊声,一圈一圈,晃晃悠悠,似乎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我竟然听见了鞋底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远处,一个黑影在雪花弥漫纷飞中越来越清晰。
我心里开心,知道肯定是师父来救我了。他走近了我,果然,是师父!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却是那样的痛苦和惊喜,就像是一个被囚禁多年的灵魂在顷刻之间被释放了的那种释然和快乐,却也夹杂着被困时的残留下来的痛苦与害怕。
他冲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害怕这种热烈的感情,它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想,我是承受不起的。
这种感觉,似乎很熟悉,可能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刻,我也曾被这种感觉所包围,也因此困惑,因此难过。
“蜜儿!你终于回来了!你再忍忍我……”
蜜儿?我的名字吗?不对!我叫无菱,这不是我,他一定是认错人了,不过他是师父呀,唯一认识我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师父之后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灌输了很多灵力给我,我的双腿才恢复知觉,勉强自己站了起来。
谁知他蹲了下来,要背我,我一向不很客气,直接就上了他的背,紧紧地箍住他的脖子,因为姿势不对把手紧紧地攀在了他的脖子上,喉结一起一伏,传来一阵阵温热,那股热流游过我的手指,混进血液,流入了我的心脏,悄悄燃起了一股小小的火苗,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醒了。
“蜜儿,你又去哪了?蜜儿!蜜儿……”
我的耳边隐隐约约回荡着那个男人的声音,心血来潮地想着:那就下次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