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会从回忆中醒过来,她摸着自己的唇,环顾四周。
在这间承载着她所有少女时光的房间里,她根本没有办法不去想乔广锋。
从8岁开始,她的所有秘密,都是乔广锋。
衣橱里的衣服,梳妆台首饰盒里的项链,戒指……戒指?
乔舒会忍不住走到梳妆台前,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了那枚戒指。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年,乔广锋送她的成人礼物,她一直把它当做他们的订婚戒指的。
于是乔舒会许完愿睁开眼吹蜡烛的时候,就看到了乔广锋右手拿着的礼盒,
回忆戛然而止,站在房间里的乔舒会惨然一笑,是啊,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年龄的问题。
她手里拿着那枚戒指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右手中指上。
那是当年乔广锋给她戴的位置,曾经她多么热切地盼望着,他能拿着另一枚戒指来替换它。
只是如今,她再也没有机会得到最想要的那枚戒指了。
乔舒会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后面的那栋楼上,乔广锋手里也拿着一枚戒指。那是他通过身份证验证买来的。
之所以选择这枚戒指,是因为它的广告语:“每位男士一生只能定制一枚。”
本来在昨晚他想给她的,他对她曾经的承诺,都在尽力去兑现。只是知道她交了新男友之后,他改变了主意,不能再给她增加困扰了。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再送出这枚戒指了。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个回忆里,同一个遗憾。
…………
白天走亲访友,与同学叙旧,晚上在房间里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入睡,乔舒会回家探亲的生活,过得充实又忙碌。
回来的第3天,赵阳打电话,要组局给她接风洗尘,乔舒会听了脱口而出:“有李承庭吗?”
话一出口,她和赵阳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赵阳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你……”
乔舒会也清醒过来,她自嘲一笑,带着失落的口吻说到:“我忘了,我已经不用怕乔广锋不高兴了。”
曾经她和乔广锋唯一的一次争吵,就是因为李承庭。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他们的这段感情里,乔广锋才是更没有安全感的那个。
乔舒会最终还是去了同学聚会,除了几个好朋友,李承庭果然也在。
见到李承庭,乔舒会面色如常的打了个招呼,态度疏离,不远不近,像对待普通同学一样。
其实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全家都认定了,如果她谈恋爱,对象一定是李承庭。
她还记得当年她和乔广锋的恋情曝光,妈妈谈到李承庭时那个惋惜的样子。她是这样说的:“小伙长得白白净净的,可惜了。你说你没和他谈恋爱,那那些年他来咱家写作业,给他的那些吃的喝的,不都白给了吗?”
乔舒会对此只能将白眼翻上天,不予置评。
她一直将李承庭当做自己结伴上学的好朋友,以她的个性,如果她早知道李承庭的心思,她绝对会第一时间与他保持距离,也不至于让家人误会,还惹得乔广锋不高兴。
乔舒会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大一的情人节,她第一次知道李承庭居然喜欢自己的时候那种被背叛的感觉。
那一年的情人节,也是乔舒会过得最糟心的一个情人节。各种狗血剧情上演,让她终身难忘。
转眼,乔舒会回来已经6天了。任廷枢每天都会和她联系,早中晚,一天不知道打几次电话,发多少条短信。
也许是因为又看到了乔广锋,乔舒会对任廷枢明显有些排斥起来,她不太想接他的电话,短信也总是一个字两个字的敷衍。到家第二天,她睡梦中被铃声吵醒之后,索性将手机调成了静音,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家的第7天,乔舒会白天去了大舅舅家,受到了他们全家的热烈欢迎。大舅舅家只有表哥一个男孩儿,特别喜欢乔舒会,小时候哥哥弟弟爱生病,妈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通常都是把她送到大舅舅家。
吃完午饭,她又陪着舅舅舅妈聊了一下午,直到暮色四合,舅妈才让她带上大包小包,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她。
回到小区,在楼下正好碰到了几位邻居在楼下纳凉,她礼貌的打了招呼,就要上楼回家。谁知道还没迈出去一步,就被人叫住了。
是奶奶的对门邻居,他们临近的几栋楼都是拆迁户,之前都是同姓的邻居,据说她名字里有个香字,乔舒会叫她一声香奶奶。
香奶奶家里有个和乔舒会差不多大的孙女,不住在这里,但是,两个姑娘常常被拿来比较。
她看到乔舒会,热情的招呼她:“会会来,过来让奶奶看看。”
乔舒会出于礼貌,脚步一转朝着她们走过去。
等她到了跟前,几个邻居开始七嘴八舌的盘问她。
“会会啊,听说你在亚川呢?那是老远了吧?”
“会会,你在亚川上班吗?听说那里可好了。”
“会会…………”
乔舒会按捺住不耐烦,敷衍的说到:“昂,是啊,在大南边呢。”
“哎哟,大南边啊,那里是不是又热又晒啊,你看你现在干巴瘦,还黑了。”其他人没说话,那位香奶奶开口了。
乔舒会:……
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看乔舒会脸色不太好,香奶奶不好意思一笑,“哎哟,小姑娘嘛,现在都嚷嚷着要减肥,你看我们家菲菲,天天这不吃那不吃的,你这正好,省得挨饿呢。”
乔舒会暗自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其余几个邻居也都附和着说现在小姑娘都是瘦了好看。
过了一会儿,香奶奶看着乔舒会的脸色,凑近她神秘兮兮的问道:“会会,听说你在大公司,那你现在工资多少了?”没等乔舒会回答,她又一脸骄傲的说到:“我们家菲菲啊,现在也在大城市上班呢,听她妈说,工资都老高了。你应该也不比她少多少吧?”
其他邻居也好奇的凑过来,想听听乔舒会怎么回答。
这么关心她能挣多少钱啊?乔舒会耐心告罄,双手抱胸环视了一周,不屑的冷笑一声,开口说到:“这么关心我挣多少钱干嘛?我又不给你们花。”
邻居们听了,纷纷谴责她:“你看你这姑娘,我们是关心你呢,你这怎么说话呢。”
乔舒会闻言笑得更大声,毫不留情的开口戳穿她们:“我还不知道你们,我说挣的多了你们不高兴,说少了又得幸灾乐祸的说不如你们家孩子。还关心我呢?有空多操心操心自己家孩子吧。再说我挣多少钱和你们有关系吗一个个的。”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留下一群被噎得不轻的大妈,愤愤的声讨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好好说话。
乔舒会不知道,她走后不久,大妈们对她的议论已经从脾气不好,不讲道理又转到了她的恋爱上。她与乔广锋的恋情,曾经被千夫所指,世俗不容。
回来这几天,她出门都要小心翼翼,左顾右盼,避免与乔广锋的家人遇见,也避免去小区人多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够低调了,却还是免不了被人议论。她回来了,曾经的那些流言蜚语也如影随形,跟着回来了。
小区里那些没事儿天天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妈们,好像鬣狗看到了猎物,一个个兴奋的脸都红了,三五成群的讨论着那个和谁谁家谈恋爱的会会回来了。
换成以前的乔舒会,一定会逮着机会当众给她们没脸。只是现在,她懒得计较这些,当然,前提是不要说到她面前。
今天那几个老娘们,乔舒会在走进之前分明听到她们在兴致勃勃的说乔广锋怎么样,她故意大声与她们打招呼,就是想警告她们一声,没想到这帮人一点不知收敛,那就不要怪她不给面子。
乔舒会心情舒爽的上楼回家了,可没过多久,妈妈就一脸怒气的回来了。她开门看到乔舒会一脸没事儿人似的坐客厅里边吃边看电视,气就更加不打一处来。
妈妈上前来将电视关掉,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这么大人了,到底会不会好好说话?啊?一句话能噎死人,人家香奶奶就问你工资多少,你听听你都说了什么?”
刚才她下班回家,就被楼下一群邻居围住了,七嘴八舌的向她告状自己女儿不会说话,她虽然在外人面前维护了女儿,理直气壮的说她就这样,可是回到家中,她还是忍不住朝女儿发起脾气来。
乔舒会翻了个白眼,比妈妈更加理直气壮:“谁让她们问我来着,我挣多少钱干嘛要告诉她们。”
妈妈气得指了她半天没说出话来,为人父母的,不都爱攀比下孩子吗?上学的时候比成绩,工作了比工资,多正常。
乔舒会不为所动,觉得自己没有错。正僵持着,一直没出声的弟弟也忍不住开口了:“那帮老娘们天天碎嘴说三道四,就算我姐好好回答,她们也不会说她一句好话的,管她们呢,下次再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照样怼死她们。”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可是虽然妈妈在家里对乔舒会嫌东嫌西,却决不允许外人欺负她的孩子。在让女儿心里舒服和外人心里舒服之间,她肯定是向着女儿的。
她假装还在生气的点了点她和弟弟:“你俩!”然后话锋一转,问起他们今晚想吃什么来?
乔舒会和弟弟相视一笑,纷纷报起菜名来。红烧羊排,卤猪蹄,还有手擀面,妈妈一听他们报的菜名,直接拒绝道:“你俩拉倒吧,一点数没有,做啥吃啥。”
乔舒会和弟弟:…………
那你让我们报什么!
乔舒会坐在沙发上,妈妈在厨房里做晚饭,弟弟斜躺在沙发上跟着她看乡村爱情。刚才他好好的看着球赛,见她一脸生气的回来了,一脸不情愿的主动把遥控器扔给了她。
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直视着电视机,心里却在想着刚才的事。在外人面前,她的家人总是维护她的,从来不会因为颜面这些让她受委屈。
她环顾了一下家里,厨房里传来妈妈切菜的声音,耳边传来弟弟被电视逗笑的声音,再过一会儿,爸爸和哥哥也会下班回来。他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是最常见的幸福。当然,如果乔思捷不作死的想要出去鬼混的话。
这样就好,乔舒会在心里对自己说,大多数人都满意,这个结果,还是好的。
………………
乔舒会以为香奶奶她们被她怼过之后就会老实一些,可是她严重低估了这群老娘们的战斗力。第二天一大早,她的亲奶奶就找上门来了。
因为香奶奶找到她家去,告诉她,她的孙女又去找那个广锋去了。奶奶一听,这还了得,马不停蹄的就赶到她家来了。
一进门,奶奶就指着乔舒会鼻子骂道:“你个搅家精,你还要不要点脸了?你非得把全家的脸都丢尽了才痛快吗?一个姑娘家家的不知羞耻,上赶着去找人家,你不嫌丢人,我这张老脸还要呢?”
乔舒会可以因为任何事情与奶奶针锋相对,爸妈也大都会站在她这边,可是唯独乔广锋,这个名字仿佛带着原罪,只要有一丝可能,爸妈都会如临大敌,乔舒会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
被全家注视着的乔舒会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半以前,她的耳边响起全家人的质问,咒骂,她紧紧的捂住耳朵,微弱的求救声被众人的讨伐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