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站在东屋门口回头看大门处的两人,并没有反驳童童的话,李安坐在黑暗的环境里,眼神不由自主的暗淡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李母不想让李安和陈宇直接对上,搓着双手,为难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李安,最后转身走回了厨房。
陈宇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黑的几乎看不到里面的东屋,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拉起童童大摇大摆的进了客厅。
李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把湿透的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她包里带回来的纸已经用完了,东屋久未住人也没有纸可以擦泪。
她只能这样才会在一会儿去吃饭的时候不显得那么狼狈,李安轻轻的趴在没有被东西挡住的枕头上,鼻尖触碰到枕巾的一刹那,嗅到了一股布料久置未晒的腐朽味道,她紧紧闭上眼,对周边的环境不予理睬,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的事情变得不那么让自己难以接受。
李安从小就知道,无论何时,当她被村里的小伙伴欺负了,哭着找妈妈的时候,妈妈永远都会缺席,自己一直以来受到的所以委屈几乎找不到人可以倾诉,久而久之,她就学会了一个人哭,一个人把所有的事压在心底。
小时候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在爸爸去世后也跟着不见了,等到她六岁的时候,看到路边拉着小宝宝的年轻妇人,眼睛里不自主的流露出羡慕的目光,跑回家问爷爷,爷爷才闪烁其词的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妈妈。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和哥哥只有爷爷一个亲人,直到后来,家里实在穷的揭不开锅了,爷爷才打起把她送到妈妈那里的主意,爷爷临近去外省打工的时候告诉她,她妈妈还活着,只是改嫁了,她那时候虽然还小,却也大致能明白改嫁的意思。
只怪当时见母心切,从未考虑过自己在陈家会是怎样的一种尴尬的境地。
李安伸出僵硬的手,哆嗦着抚摸了一下湿透的枕头,待坐起来之后,又慢慢拨开额头凌乱的散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从新镇定了起来。
她已经走到现在了,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的悲凉境遇,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自己哭个昏天暗地,但是每到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起,该来的依旧会来,无论是一团糟的学习成绩,还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关系,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她都逃不掉。
逃不掉,就要学着去面对。
李安在黑暗的东屋里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准备到客厅里去找根蜡烛,点了蜡烛才能在东屋里为自己整理床铺。
“你故意的吧?我不是说了吃炒的地锅鸡?你这都糊了还怎么让我吃?”
院子里,陈飞站在厨房外怒气冲冲的朝着厨房吼道,李安出门一看,发现母亲正一脸无措的站在厨房灶锅后台,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任由陈飞指责她。
李安尽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强忍着泪腺不被内心的情绪击溃,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她怕自己真的一个忍不住就冲了上去。
可是……她也好希望自己能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什么都不用在乎的那种……就那样,不管不顾。
最终,李安还是迫使自己转移了视线,她真的不能再这么看着陈飞和妈妈了。
童童害怕的坐在客厅的凳子上画画,陈宇置若罔闻的继续摆弄着他的手机,仿佛对眼前的情景见怪不怪,李安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敢想象自己不在陈家的时候妈妈过得是什么日子。
“飞飞……这……都这么晚了,要不,我明天再给你做一份吧?你看……安安也喜欢吃……今天这个就当给她做的……行不行?”静默了一会儿,李母最后还是妥协了。
李安不敢再听下去了,炒糊了就当给她做的?如果真的一开始就是给她做的,那么就算是生的她也会吃下去……李安不想再紧紧抓着母亲的话不放了,她说过的话都是假的!违心的!不要再想了不要在想了!!!
李安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她脑海有一个意识正在疯狂的乱窜着,她想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李安本以为自己的情绪快要崩溃了,不料却在刚抬起手臂的那一刻,异常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视野再次变得模糊起来,李安深深的看着一直胆怯不安解释的母亲,突然觉得心里累极了。
李安想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她,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问她可还记得自己是她的女儿?问她……可是,在她张嘴的那一刻,喉咙像是溺进水中似的,干涩闷胀,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哑了,不然为什么,她最亲近爱慕的母亲受到斥责她还能若无其事的在一旁看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