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朝。
文帝二十三年冬。
京都。
镇北侯府一大早就忙碌起来,各院都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载着各种顶尖食材、衣料、首饰的马车如流水般从后门进入侯府,负责一应事务的管事们拿着簿子一一对账,不敢有丝毫错漏。
有相熟的邻人从旁边经过,诧异道:“老关头,这才冬月初呢,怎么你们侯府就开始置办年货了?”
门房的老关头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我们大小姐要回来了!”
“什么?你们大小姐要回来了?”邻人大惊,“这话可当真?”
“当真,当真。”老关头笑眯眯道,“这等事情,我骗你作甚?”假装没看到邻人脸上惊恐复杂的神色,老关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补充道,“昨儿个听老太君说,大小姐一行已经到了费城了。今儿呀,怕是不用晌午就到家咯。”
邻人心里一咯噔,也没心思再细打探什么,匆匆忙跟老关头告个别,就急匆匆地赶回家了。
镇北侯府的大小姐要回来了呀!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镇北侯府这一代,能被成为大小姐的从来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镇北侯的嫡长女南宫锦。南宫锦是镇北侯的正妻温氏所出,自幼深受老太君宠爱,性子养的飞扬跋扈,嚣张肆意。
因为南宫锦出生时,上一代镇北侯正好因伤提前让南宫锦的亲爹袭了爵位,自己在家休养。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南宫锦,不可避免地受到老侯爷的教导,不管是谋略还是武力,都碾压家中同辈。
老侯爷在感慨将门虎女的同时,更是将先帝御赐的一条金色蛇鞭送给了自己的嫡孙女。这下好,原本就性子张扬的南宫锦在得了鞭子之后,行事作风更加嚣张!整个京都,就没有她不敢惹的人。
直到三年前,南宫锦踢了铁板,得罪了人,老太君才匆匆忙忙将人送到边关避难。也是她去了边关,这满京都的贵公子们才敢招猫逗狗,拈花惹草,称自己是个纨绔公子哥儿。
哪曾想,这好日子才过了三年,那个女魔头就回来了?!
这天大的消息,得赶紧给自家小姐/公子说一声啊!
很快,镇北侯府大小姐要回京的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京都各大名门的后院。不少闺秀公子哥儿们的脸色都白了!他们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挥舞着金色蛇鞭的红色身影,一种名叫恐惧的情绪迅速传遍全身!
巳时三刻,镇北侯府大门敞开,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口,翘首企盼地盯着路的那头,希望来人赶紧出现,把他们从这凌冽的寒风中解救出来。
三房菡萏院的四姑娘南宫羽跺了跺脚,抱怨道:“祖母就是偏心,她南宫锦回来就回来呗,凭什么还得让大家出来迎接她?都是一辈儿的姊妹,她哪儿来这么大的脸面?”
说着,南宫羽还把手从袖套里伸出来,拽了拽旁边二房芙蓉苑的南宫芷一下,娇嗔道:“芷姐姐,你说是不是?”
南宫芷轻笑了笑,温柔道:“羽儿,祖母也是好意。锦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姊妹若是不出来相迎,怕是锦姐姐会寒心……”
南宫羽听了,俏脸顿时一寒,狠狠甩开南宫芷,哼声道:“就你惯会做好人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再巴结,人家也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能瞧得上你这个庶孽的庶孽?”
南宫芷被戳中痛点,脸色一白,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二房是庶子,南宫芷又是庶子的庶女,在府里一向安分守己,不敢跟南宫羽这些嫡出的相争。南宫羽可以在府门口大放厥词,便是传到那二人的耳中,也不过是训斥几句罢了!可自己若是稍微表露出一丝不满,那自己跟姨娘在府中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如今姨娘又有了身孕,听姨娘贴身伺候的丫鬟私底下说,这胎很有可能是个男丁。若姨娘能平安生下一子,她和姨娘以后也就有靠了!这种时候,南宫芷小心都来不及,又哪里会为了一个南宫羽去得罪大小姐和老太君呢?
南宫羽见惯了南宫芷这副样子,又是冷哼一声,拉着旁边二房嫡女南宫萼说道:“萼儿,你跟二婶婶可得小心了。这有些人啊,面上看着一副不争的样子,其实呀,图谋的可不小呢。我听说……”
南宫芷隐约听到“孕相”“男胎”几个词,心中一惊,扭头就往南宫羽那边看去。正巧南宫萼转过头来,一脸得意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对上,南宫芷的脸色顿时惨白起来。她心中暗恨,这南宫羽真是可恶。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姨娘这一胎出了差池,她是怎么都不会让南宫羽好过的!
就在姊妹几个暗中机锋相对的时候,路的尽头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几人精神一振,齐齐往那边望去。只见一匹四蹄雪白的黑马奔驰过来,上面那个挺拔肆意的身影,赫然正是三年不见的南宫锦!
南宫锦在门口停下,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门口迎接的大管家,笑着道:“齐叔,怎么你亲自来接我了?”
大管家齐胜笑呵呵地接过缰绳,眼神朝旁边递了递,“不光老奴,几位小姐也都来了呢。”
南宫锦顺着齐胜的眼神看过去,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好久没回来,太激动了,竟是没注意几位妹妹也在。天寒地冻的,真是辛苦妹妹们了!”
当初她被设计离开京都,这几位好像都参与了?
眼眸微眯,一瞬间南宫锦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不过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她急着去见祖母呢!
一路急匆匆地穿庭过院,直到荣安堂的门口才停了下来。南宫锦望着荣安堂的大门,想着之前跟祖母在一起的日子,竟有些近乡情怯。直到祖母身边惯常使唤的王嬷嬷出来了,惊喜地喊了她一声,南宫锦才回过神来。
她疾步走进荣安堂正厅,对着上位那个翘首企盼的老妇人纳头便拜,泪眼婆娑地喊了一句:“祖母,锦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