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回屋里洗个澡睡觉吧!”张姨在院子中呼唤着。
“好——”燕暮跳下榕树,护着穆嫣爬了下来。
“穆嫣,热水已经放好了,张姨给你找了身衣服,洗完澡就可以换上了。”
穆嫣去到屋后的茅屋,水汽氤氲,一身亚麻色的棉布裙搭在浴桶边的架子上。她脱掉鞋袜,松开小礼服的拉链,这身裙子虽是漂亮,但一路上常常束得她喘不过气来,脱下裙子后,穆嫣长吁一口气,感到一阵令人舒适的轻松。
浴桶是用木头搭成的,很深,穆嫣废了许大的劲才爬了进去。浴桶中的水冒着热气漫过了她的肩膀,水的温度沁入肌肤蔓延至肉骨之中,感受到那深深的温暖之后,她这才发现原来她的身体是那么的冷。一路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用着热水洗了个澡。栗色的卷发散开在水面,浸湿了之后一缕缕地沉入水中,像浓墨入水那般舒展开来。穆嫣轻轻蹲下身,让整个身体被水淹没,她坐在浴桶中缩成一团,温暖轻轻地包围着她。她不怕冷,但她真的很喜欢温暖,很渴望温暖。
直到在水中待到缺氧,穆嫣这才起身爬出浴桶,够着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棉布裙很大,穿上后裙摆挨着了脚踝,衣领松松垮垮地露出了一边的肩膀。穆嫣整理好领口,挂好毛巾走出茅屋。栗色的长发坠着水滴,在腰间留下一圈深色的晕迹。
“燕暮哥哥,到你了。”穆嫣轻轻地朝等在门口的燕暮打了声招呼。燕暮回过神抬起头,月光撒下,只见穆嫣的脸色略显苍白,一抹黑蝴蝶的印记赫然出现在她的眉心。
“穆嫣……”燕暮微微一怔。
……
燕暮洗好澡之后,走出浴室,在屋内找了一圈,来到院子里,发现穆嫣已经自己爬到榕树上去了。大概是想把打湿的头发凉干,穆嫣的头枕在一个枝桠上,长长的头发绕着枝桠像瀑布一样倾泻在空中,随着晚风轻轻地飘着。
“穆嫣。”燕暮灵巧地爬上树,坐在穆嫣身旁的枝桠上,“你一个人在上面干什么呢?”
“我想家了。”穆嫣望着枝桠缝隙中流下的星光,轻轻说道。
“什么是家呢?”燕暮靠着枝桠轻轻躺下。
“家就是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地方。不用高大的城堡,只要是有家人在,哪怕是像这样一个小小的村庄,小小的院子,小小的屋子,也是家了。”
“就跟我和小七生活在地洞里那样吗?”
“是啊,只要有家人在身边,地洞也是家。”
“我能明白那种感觉了。”
两个孩子沉默很久。
“穆嫣啊。”燕暮坐起身,望着穆嫣的眼睛。“以后我们成为家人吧。反正你也一直叫我哥哥呢。”
“真的吗?”
“嗯。真的。”燕暮握住穆嫣的手,“那样只要我在你身边,走到哪,哪里就是我们的家。”
“嗯!”
“孩子们——该睡觉啦——”
“好——”
张姨带着穆嫣和燕暮去到谷仓,一堆稻草上盖着被单,在墙角搭成了一个小小的床。
“家里没有多的房间,只能委屈你们睡这里了,你们要是睡不惯的话就睡我和张叔的房,我们睡这里没关系!”
“没事的张姨,这已经比我们平时睡的地方好多了。”穆嫣应道。
张姨心疼地摸了摸穆嫣的头,又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燕暮。
“我给你们留个灯。”张姨转身走向一个破旧的柜子,找出一盏煤油灯,擦亮火柴点上,放在稻草堆旁的窗沿,“夜里有事的话就到我和张叔的房间找我们。”
“知道了,张姨。”燕暮应道。
“睡吧,孩子们,明天我叫你们吃早餐。”
“好——”
张姨离开后,两个孩子扑在了稻草堆上。
“好软啊!我从来都没睡过那么软的床!”燕暮躺在床上兴奋地扑腾着。
“燕暮哥哥你轻点!别把稻草弄散了。”穆嫣坐起身抓着燕暮的手臂。
“今晚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啦!”燕暮得意地说道,“以后啊我要写一本书就叫‘穆嫣和燕暮的家’,专门记录我们去过的所有地方。”
“好啊。”穆嫣轻轻地笑着。
“明天继续搬家吧。”
“嗯。”
两个孩子聊了会天,熬着熬着便睡着了。
……
“带着你的臭小子离穆嫣远点儿。”院子里,小蛇竖起半截身子瞪着冰蓝色的眼睛。
“你急什么,两个孩子不玩得挺好的嘛……”小七伸了个懒腰,从草丛中跳出来。
“你当然不急,穆嫣那蠢丫头根本就打不过你那臭小子。”小蛇俯下身蹿到小七跟前,咧开锋利的牙齿,“要是穆嫣受到什么伤害,你,和你那臭小子都别想从我手里活着走。”
“我说小蛇。”小七抬起爪子,按住了小蛇的尾巴,“你说得对,你那傻丫头打不过燕暮,而且你也打不过我。”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样按着我的尾巴我怎么打你!”小蛇挣扎着想咬小七的爪子,却被小七轻松躲开了。
“真是一条可爱的蛇。”小七趴着,将下巴磕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小蛇,“还挺漂亮。”
“哼!臭狐狸!”小蛇扭动着身躯,终于挣脱了小七的爪子,嗖的一下躲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
黑暗中,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影立身在神庙塔顶。
他跃身而下,落在神庙一旁的高台上,停留一阵,高台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晚风静静地吹着,那人从火光之中毫发无损地走出,所到之处,头顶星空依次变幻,渐渐形成诡异的图腾。
夜晚的村庄和谐静谧,一只大犬惊觉睁开了眼睛,对着那人的身影不断狂吠,却在一秒的对视之后匍匐在地,不敢吭声。
那人望着夜幕下熊熊燃烧的高台,一甩斗篷,朝着孩子们的新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