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小七带来了。”霍先生拖着一个铁笼走进房间，笼子中是一只满身伤痕，病殃殃的黑色九尾狐，看上去精疲力竭，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小七！”燕暮扑上前打开笼子，将小七心疼地搂在怀里。
这是……穆嫣努力地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和知识。一只狗？燕暮哥哥的家人是一只狗？他又骗我！穆嫣朝燕暮瞪去，却看见他满脸都是泪水，正搂着小七伤心地哭着。
穆嫣叹了口气。
如果是小蛇被关起来，受了那么多的伤，我也会像燕暮哥哥那样担心，难过吧。
斗篷、吊坠和小蛇，都是和家有关的东西，都和家人一样啊。
爸爸妈妈，哥哥，你们在哪里啊。
穆嫣鼻子一酸，和燕暮一同大哭了起来。
“孩子，跟我来。”霍先生蹲下身，从怀中掏出手帕仔细地擦着穆嫣的眼泪，将穆嫣带出了马戏团。
“燕暮！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红鼻子的小丑掀开帐篷的幕布，对着燕暮吼道。
“来了！”燕暮回应着，低头将小七抱到地上，“你先去船上，把船驶到小岛的另一头，今天晚上我们就离开这里。”
“我现在只能维持半个小时的人形，你们要快点。”
“好。”
燕暮抱了抱小七，从房间的另一头走进马戏团。
“你会做什么？”霍先生将穆嫣领到另一个房间，“要留下来，你就必须得有一样本领。”
“唱歌。”穆嫣揪着斗篷的一角。
“会跳舞吗？”霍先生望着穆嫣胸前的吊坠出神。
“不会。”
“以后你就叫小白兰。”霍先生理了理穆嫣斗篷的帽子。
穆嫣点点头。
“温小姐。”霍先生朝身后呼唤了一声，一位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从黑暗中应声走来。
“带着她去好好打扮一番，今晚开始上台。”霍先生将穆嫣的小手递到温小姐的手中。
“好的，霍先生。”
穆嫣抬头看向温小姐精致的脸庞，不由得一愣。
好熟悉……
温小姐领着穆嫣来到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
房间的一角挂满了各式的衣服，温小姐走上前犹豫片刻，又将穆嫣上下打量了一番，挑出一条白色的纱裙取下衣架递给穆嫣。
“换上。”温小姐的声音温润，如玉一般。
“嗯。”穆嫣接过裙子，环顾着四周有没有可以换衣服的地方。
“就在这里换，不用怕。”温小姐走向一面摆着化妆台的镜子前，低头整理着化妆用品。
望见温小姐移开了视线，穆嫣将裙子放下，扭捏地解开斗篷的丝带。
换好裙子之后，穆嫣正准备将斗篷穿回身上。
“不用再穿上斗篷。”温小姐整理着台子上的化妆刷，“过来，坐下。”
穆嫣乖乖地挂好斗篷，坐在化妆台前。
温小姐缓缓解开穆嫣的发带，瀑布般的栗色长发倾泻而下，盖住了穆嫣瘦弱的肩膀，垂至腰间。温小姐仔细地将穆嫣的头发梳好挽在耳后，露出整张脸庞，那张小脸稚嫩，却有如一朵璀璨的蓓蕾，任谁都能看出它盛开之后会是怎样的夺目动人。
“真美。”温小姐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先生让你留下来做什么？”温小姐抖了抖化妆刷上的脂粉，在穆嫣的脸庞上轻轻抹着。
“唱歌。”
“你的声音的确是极好。”温小姐望着镜中的穆嫣检查着她的妆容。
“燕暮哥哥在这里是做什么的？”穆嫣问道。
“闭眼。”穆嫣乖乖闭上眼睛，温小姐开始为她描着眼影，“他那个人有点奇怪，而霍先生正好需要那样奇怪的人。”
“哪里奇怪了？”穆嫣被化妆刷挠得痒痒，两条小腿轻轻地晃着。
“他似乎拥有和动物交流的能力。”温小姐检查了一下镜子中的穆嫣的妆容，“他是我们的驯兽师，马戏团里所有的动物都听他指挥。”
“好厉害。”穆嫣闭着眼睛，化妆刷开始在她的脸颊上扫着，一会过后，几滴冰凉的液体染上了她的嘴唇。
“站起来看看。”温小姐拽了拽穆嫣的胳膊。
穆嫣睁开眼睛，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明亮的灯光打在她雪白的长裙上，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棕色眼影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勾勒出双眼深邃的轮廓，殷红的嘴唇更是让她的整个脸庞都明亮了起来，比平日更多了几分耀人的美丽，栗色的长发打着卷散至腰间，显得慵懒而华丽。
穆嫣愣了一瞬。
妈妈……
“霍先生正在外面等你。”温小姐理了理穆嫣的头发，“去吧。”
穆嫣提着裙摆走出房间，霍先生正站在一扇窗户之前，窗外是一树雪白的兰花，顺着微风飘飘摇摇地撒着花瓣。
“霍先生。”穆嫣走到霍先生的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
霍先生转过身，动作却凝固在了他望向穆嫣的那一刻。
翩兮……
“霍先生？”
“嗯。”霍先生回过神来，蹲下身望着穆嫣的眼睛，“你说你会唱歌，先唱一首给我听听吧。”
“嗯。”穆嫣点点头。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白兔在游玩”
穆嫣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唱起这首歌，只记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常常抱着她坐在城堡天台上的秋千上看着月亮，妈妈轻轻地摇着秋千，温柔地唱着这首童谣。月光撒下来，晚风徐徐地吹着，渐渐的穆嫣便睡着了。
……
“桨儿桨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帆
飘呀
飘呀
飘向西天”
穆嫣的歌声纯净，动人，仿佛太阳山上纯洁的初雪，悠扬的旋律回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风似乎没有变大，窗外的白兰却纷纷地落下花瓣，如雪花翩翩飞舞着落下那般。
“小白船。”霍先生站起身，泪水涌上了他的眼睛。
“天黑之后和我一同去马戏团，今晚就唱这首歌。”霍先生转过身，看着那一树白兰，“现在先和我待在这里，好好练习。”
“嗯。”
一场表演结束，燕暮迫不及待地跑向了小岛的另一头。小船稳稳地停在岸边，小七正在小船中蜷缩着歇息，听到燕暮的脚步声，小七睁开眼睛跳上了岸。
“现在走吗？”小七摇着九条尾巴。
“小七，你现在还能飞吗？”燕暮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小七回头看了看身后一望无际的湖水。
“悬。”
“小七，你先走吧，不用带着我，你自己飞，可以飞过去的。”燕暮蹲下身摸摸小七的头。
“那你呢？”
“穆嫣，我要带着她一起走。”
小七皱了皱眉头。
“现在走是最好的时机，用船，我们都能离开这里。”小七眼神冰冷，否定了燕暮的想法。
“我答应穆嫣了，一定要带她走的。”燕暮站起身，“别担心我，小七，你快走吧。”
小七摇了摇头，一跃而起，消失在湖面上的天际。
燕暮望着小七渐渐远去，终于松下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发现了夕阳下的草地，站在身后的另一个影子。
燕暮的双眼霎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