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暮哥哥……”昏迷的穆嫣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喊着燕暮的名字。
“他没有事。”小七摇着九条尾巴,跳上穆嫣的枕边,“那就是他的魔术,所以那些火不会伤到他,但你被火伤到了。燕咫先生救了你。”
“……”穆嫣坐起身,迷茫地环视着房间,寻找燕暮的身影。
“他看到你受伤,忙着赶来你身边,不小心摔伤了。”燕咫走到穆嫣床前,细心地为她整理着额前的发丝,“小七帮他上了药,现在已经没事了。”
“谢谢你救了我。”穆嫣望着燕咫的眼睛,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我先走了。”燕咫摸摸穆嫣的头,“照顾好燕暮。”
“他流太多血晕倒了,没地方放他,我就把他扔浴缸里了。”小七跳下床,示意穆嫣朝盥洗室走去。
穆嫣扶着床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青焰的伤害使她依旧虚弱至极,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牵起一阵剧烈的眩晕,使她眼前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地模糊着,刚试着挪一小步,便感到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小七,我烧伤了吗?”穆嫣瘫坐在地努力地爬起身,脸色如死灰一样的惨白,“我是不是烧伤了头?我的头好晕……”
细密的冷汗打湿了穆嫣额前的发丝,穆嫣扶着额头,撇开的发丝之下,黑蝴蝶的印记在穆嫣的指间愈发深重。穆嫣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呼吸渐渐变得剧烈而急促,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每一寸肌肤都像被锥子狠狠地扎了进去,小小的身躯痉挛得缩成一团,一道道裂缝从眉心的印记蔓延开来。
“带着燕暮。逃。”小蛇望向小七,竖起半截身子,瞪着冰蓝色的眼睛。
穆嫣蜷缩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裂缝蔓延至她的每一寸肌肤,像一件受伤的瓷器,仿佛一碰就会碎掉那般。小七化作人形带着昏迷的燕暮从盥洗室的窗户跃下甲板,独留小蛇在房间之中守着异态的穆嫣。
无数条裂缝由眉心蔓延至穆嫣幼时掌心留下的伤口。
“来了。”小蛇将细长的身躯弓起,吐着信子咧开锋利的牙齿。
穆嫣的伤口开始渐渐支离破碎。裂缝之下,无数只黑蝴蝶疯狂地扑闪着翅膀,突然,一片黑色的羽翼从穆嫣的掌心如破茧一般挣扎而出,穆嫣撕心裂肺地挣扎着,掌心的伤口彻底破裂,无数只黑蝴蝶如同喷涌的鲜血从伤口中倾泻而出,穆嫣停止了挣扎,任由那些蝴蝶从她的身体里渐渐流逝而尽。
须臾,伤口中不再有蝴蝶涌出,穆嫣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裂缝密布在她瘦弱的身躯,灯光落下,穿透她的身体,一只巨大的黑蝴蝶在穆嫣的躯壳之中扑闪着翅膀,每一次挣扎,都带动起穆嫣一次剧烈的抽搐。
要破茧了。小蛇盘起身子,等待着巨蝴蝶的出世。
没想到翩兮交给我的使命,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呢。
小蛇静静地守候了许久,然而却并没有看到它所等待的那场破茧。巨蝴蝶停止了挣扎,先前涌出的蝴蝶如同倒带般从穆嫣手掌的伤口回到了她的身体,裂缝一点点地退散,消失,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般回到了原点。只留穆嫣眉心那一抹黑蝴蝶的印记,再也没有淡去。
小蛇松了一口气,低垂着眼睛,轻轻笑了笑。
翩兮也一定不希望你以这样的方式长大吧。
……
许久,昏倒在地的穆嫣睁开了眼睛。
“小蛇……”穆嫣坐起身,环视着房间,久久地沉默着,回忆着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
“燕暮他们在甲板上。”小蛇从窗台爬下,盘起身子轻轻说道。
“小蛇你会说话。”穆嫣轻轻说道,对于小蛇开口并没有感到惊讶。
“你知道爸爸妈妈和哥哥在哪里吗?”穆嫣抬起眼睛满怀希望地问道。
小蛇望着穆嫣的眼睛,许久不语。
“我们去找燕暮和小七吧。”穆嫣叹了口气,爬起身,整理着头发和裙摆,向小蛇伸出手,“我想看看燕暮哥哥怎么样了。”
小蛇竖起半截身子,缠上了穆嫣的手臂。
甲板。
燕暮坐在护栏前,两只腿伸出船外,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眼睛里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天快要亮了,日出的方向正好对着燕暮的所望之处,燕咫立身在燕暮的身旁。
“你为什么帮她。”燕暮低着头问道。
“你知道她是谁,不是吗。”燕咫偏头看向燕暮,“这件事算是你出的手。在这种时候她出了事,我们会被灭族。”
“……”燕暮紧紧地握着栏杆。
“青焰是你随便拿来玩的吗。”燕咫拍了一下护栏,“你是猎户唯一的后代。族长,我们所有的族人都对你寄予厚望。学来的东西,本事,你就用来这样玩?”
“明明知道她是血族,还成天和她混在一起。”
“明明知道害死你家人的人正是血族之人。”
“明明知道你的父母为了保护你死得有多惨。”
“燕暮。你真的让我们所有人都失望。”
黎明划破天际,远处的海面倒映着初阳的光辉,波光粼粼地闪耀着日出温暖而柔和的光彩。几只海燕张开羽翼在太阳之下滑翔而过,洁白的羽毛辉映着金色的阳光,像一颗流星划过黎明的天际。
“燕暮。”
“天亮了。”
“你醒醒。”
“总有一天。不是你弄死她,就是她弄死你。”
燕咫转身,逐渐远去。
燕暮扶着护栏缓缓站起,太阳又升起了一些,海面上金色的阳光撒满了整个海面,那些光落进燕暮的眼睛里,却没有闪烁出耀眼的光彩,而是如同被黑洞吞噬了那般,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淡。
两年前,马戏团小岛。
小七从河岸飞去,燕暮望着它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终于松了口气。低头却见眼前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影。
燕暮转身,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黑。
……
“族长,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她连自己是血族的人都不知道,那一切,她根本就不能选啊,她根本就不能选择自己是不是血族的后代,她什么都没有做错,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那样,却要经历失去家人,孤苦伶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经受这一切?我只是想帮她,像帮一个普通人那样帮她。”
“帮助她?”燕厉冷笑一声,“你且看着。总有一天。不是你弄死她,就是她弄死你。”
“血族的罪恶是与生俱来的,他们永生都无法得到饶恕。作为猎族,我们要做的只有消灭他们,哪怕付出生命。而你,燕暮。”燕厉上前,只手掐住燕暮的脖子,双目通红,眉头紧锁。
“你愧为猎户的后人。”